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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修炼手册

夏谌 1w3字先婚后爱 设定无法深究

这辈子也就能写写小屁孩闹别扭了……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无营养 不上升




今天谌浩轩醒得比平时早一些。他睁眼,先看了十五秒旁边夏常安张着嘴毫无形象的睡脸,然后转头确认了一下电子钟上的时间。确实比闹钟设定的时间早了二十七分钟,足够再睡一轮的了。

 

但他没什么睡意,醒都醒了就没有继续在床上浪费时光的道理,于是稍微挪了挪被夏常安胳膊硌得生疼的脖子。夏常安这人睡得死,轻易吵不醒,这点动静只能让他哼哼两声把手臂收回去,再蹬了两下腿又沉沉睡去了。

 

谌浩轩放轻了动作坐起来,边揉着后脖子边担心夏常安手臂有没被他压麻。他睡觉向来安分,只怪夏常安睡姿太差,同床共枕以来谌浩轩经常早上醒来发现两人四肢奇形怪状地缠在一处,好几次差点没睡梦中在夏常安怀里闷死。现在情况已经是改善很多了。

 

昨天是星期五,放学路上他和夏常安约好了今天一起出去。常安看起来很高兴。他们约会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很少是谌浩轩主动提出。他没说明要去哪,不过夏常安一点没有在意的样子,连续几天的低落神情一扫而空,连还在街上都不顾就过来牵他的手,咬着嘴唇直笑。谌浩轩也没躲开他,还微微紧了紧相扣的手指。这下夏常安的小虎牙完全憋不住了,但过了会儿又有点不安地问,你不生气了吗?

 

谌浩轩摇摇头。他怎么会跟他生气。

 

前些天他只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又不想看见夏常安难过,只好沉默和躲避。

 

谌浩轩踩了拖鞋下床,站起身时因为全身各处深深浅浅难以言喻的酸和疼皱了下眉。昨晚夏常安大概是顾虑着之前的“吵架”,开头还很温柔地拒绝了他小声的提议。这时候谌浩轩长年累月的被动和迟钝就体现出效果了,夏常安到底架不住他闷不吭声胡乱点火,翻个身压住他,低声问谌浩轩你哪学来的这些,表情恶狠狠但耳朵都红透了。

 

谌浩轩就没忍住笑了一下。

 

当然了,后果也是比较惨烈。他给夏常安操得几乎没法思考,本来咬着嘴用力忍住的眼泪也因为不依不挠的深吻不得不流下来。勾引得逞的满足里谌浩轩又有点迷迷糊糊的后悔,夏常安什么都好,就是冲动起来谁也拉不住,也就他身体素质好,不然谁禁得住这么受罪。

 

这些示好,包括刚才提早醒来,自然是有原因的。谌浩轩刷了牙洗了脸顺便对着镜子检查了下身上痕迹的严重程度,还是抹不去心里那点紧张。

 

今天的约会,会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好像十三岁起就停止生长还像个初中生的脸,慢慢深呼吸了两次,让心跳平复下来一些。

 

没关系,一定会顺利的。

 

 

 

夏常安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应该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这么说。

 

谌浩轩和他认识多久就和他订婚多久,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当然没人比他更明白夏常安有多特别。

 

他的世界从小就安静,直到一场车祸把昏迷受重伤的夏常安撞进他生活里。他们的父母本就是故交,以及同一领域屈指可数的佼佼者,夏家三口出车祸那天他家几乎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而四岁的谌浩轩一个人在家看大学高数玩儿,稍晚些才听说这场意外事故。他自懂事起就不爱见生人,当时和夏常安的接触仅限于婴儿和幼儿代表两家友好关系的象征性会面,现在已经没一点印象。

 

妈妈的电话打进来,开口喊他名字的第一声谌浩轩就模糊感到事态的不同寻常。

 

轩轩,妈妈说,我们一起做的心脏,启动密码是什么?

 

他从没听过她这么焦急的声音。

 

谌浩轩张了张口,听见自己说,你的名字,恺撒密码右移21。

 

那边妈妈一时没说话,而是传来一阵隐约的争论。谌浩轩听见袁阿姨崩溃的哭声和夏叔叔无奈又坚决的声音,说求求你们,什么责任都由我来负,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袁阿姨哽咽着说,不能再拖了,安安会死的。

 

谌浩轩愣了一下。“死”?

 

那时他还不懂这个字沉重的意义。

 

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说话了。那时的谌浩轩也不明白,简单一个字怎么就能将妈妈永远慢条斯理娴静的声音压得如此疲惫不堪。

 

轩轩,妈妈说,我们用这颗心脏去救常安,好吗?

 

谌浩轩沉默了一秒,可是……

 

他在妈妈指导下研发的人造心脏以已知的数据而言,成功率并不足以“救”夏常安。

 

但妈妈没让他说下去,语气强硬了一些说,相信妈妈,好吗?

 

一定会顺利的。她说。

 

谌浩轩无可反驳。他当然相信她。除了妈妈,他还能相信谁?

 

他轻轻说,嗯。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妈妈说话。

 

谌浩轩去过医院几次,但因为手术的后续处理繁琐,一直没能见到妈妈一面。爸更是不会对他透露什么。夏常安的病房不让人进,他只能在隔间透过玻璃窗看见被白色和医疗仪器淹没的小小一团。谌浩轩身份特殊,年纪虽小却不吵不闹,其他人也就由着他这么望着,有时候一望就是一整天。

 

他到最后也没见到妈妈,看望夏常安也只去了两次就中断。因为家里来了一位不认识的阿姨,年轻漂亮,温柔体贴,每个第三方包括他爸都告诉他你应该喜欢她,但谌浩轩始终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他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又不是没有妈妈。

 

夏常安从车祸的致命伤中奇迹般生还,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一家三口来拜访谌家。谌浩轩作为把夏家宝贝儿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关键人物,说什么也没有拒不接客的道理。

 

那应该算谌浩轩第一次真的和夏常安见面。站着,会眨眼睛,被爸妈牵着手,还在朝他笑的夏常安。虎牙也是第一次见到。谌浩轩反应神经天生是惊人的快,这会儿却像年久失修生锈的机器,半天无法输出一个回应。实际上妈妈突然音讯全无之后他几乎没怎么动过,房间门都拒绝出,险些被他爸绑去医院输营养液。

 

他看到夏常安,不由自主就想,那时候……妈妈还在。

 

妈妈和爸不一样,她喜欢微笑,而且对他在生活中的迟钝和笨拙总是很有耐心,也从来不做一眼就被看穿的敷衍。谌浩轩看着夏常安和他的笑脸,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嘴角慢慢地、僵硬地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

 

看来那颗心脏运行得不错。谌浩轩心想,这个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夏常安于是笑得更开心,甩开父母跑过来,眼睛弯弯地戳他嘴边,脸上浮现猫一样的纹路。谌浩轩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大吃一惊,连原阿姨摸了一下他的头都没来得及躲。袁阿姨笑着在说什么,安安要和浩轩好好相处哦,以后就一直在一起了。夏常安点头,用还没变声天真无邪的调子说,浩轩,我会一直陪你玩的。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但接着夏常安的笑容消失了。谌浩轩从没见过表情这么生动易变的人,阳光灿烂下一秒就稀里哗啦塌成惊慌失措,戳在梨涡位置的手指也收了回去,顿了下又伸过来在他脸上乱擦。一开始力气不知轻重,见谌浩轩皱了下眉才小心翼翼起来,轻得有点痒,长长的睫毛在桃花眼里落下透明的影子,嘴里念着,怎么哭了,别哭啊。你别哭啊。

 

谌浩轩被他弄得仰着脸,震惊慢慢褪去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哭了。

 

为什么?

 

大人们都冲上来围着他,说的问的无非是怎么了。夏常安想给他爸让出位置,但一下被揪住了袖子。谌浩轩用的力气不大,但夏常安立刻停住了,犹豫了一秒,然后握住他发抖的手。

 

后来他只记得被夏常安抱着进了房间,他只顾着顺从本能一直哭,连大人们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房间的自动灯被关掉了,四周暗乎乎的,谌浩轩抱着大他两岁的夏常安,冥顽的戒备心被想念和委屈、体温和滚烫的眼泪软化,变成带刺的血在他全身汩汩流动。谌浩轩喜欢数学,他觉得数学单纯,过程和结果都清清楚楚,不像心口莫名其妙的疼让人无从下手。比起坐以待毙他宁可逃避,一边咬着嘴唇哭一边一个劲儿往夏常安怀里蹭,假装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其他一切。

 

夏常安说陪他,说长大,说结婚,这些一定是妈妈说的。

 

谌浩轩没有依据,但就是无端地自信。

 

他的预测还没有出错过。

 

谌浩轩哭起来也安静,只有开口说话时压抑不住,要呜咽好一会儿才停得下来。

 

他翻来覆去地问,妈妈呢。

 

为什么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夏常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和他拥抱着,间或安抚地摸一摸他乱糟糟的头发,一直到谌浩轩渐渐哭得累了,伤心又疲倦地迷迷糊糊睡着。

 

夏常安身上很暖和,丝毫没有他当初设计心脏时摸上去那样无机质的冰冷。

 

从那天起谌浩轩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妈妈的话题。但他的态度他的举动无一不在时时刻刻提醒离他最近的人,说他一直一直也无法放下。谌浩轩的世界太小记性又太好,注定没法当一个快乐的傻子抛掉过去往前走。没有人说,他也不去问。小孩就真的像易碎的玻璃一样日复一日沉默下去,似乎只等最后被摔碎那一刻的悲鸣。

 

只有面对夏常安时,他会有一点不同。

 

那天哭化了的警戒心唯独对着他没有再树立起来。

 

夏常安在谌浩轩再三追问下终于无可奈何松口,承认口头婚约是妈妈定下的。他看谌浩轩抿住嘴不说话了,似乎有些忐忑地问,你不愿意吗?

 

谌浩轩摇摇头,垂下眼睛,半晌说,你的心脏不算彻底完成,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改进。它是我做的,应用者是你,为了监控和收集数据我们也应该待在一起。

 

他咽下后半句话。

 

……不然你可能会死的。

 

小时候的夏常安听到这就会露出一点安心的表情。谌浩轩也暗自有些高兴,被人所需要的感觉对他来说很新奇,也很珍贵。

 

但随着一年年长大,夏常安的变化比他是剧烈太多了。说实话,谌浩轩有点不知道怎么对付最近的夏常安。这人明明小时候那么阳光可爱,笑起来什么冰块坏心情都被他融化了,到了青春期笑容却急剧减少,一言不合就要跟他生闷气,谌浩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惹他不开心。而且据他观察,夏常安这种疑似叛逆期的症状好像就对他尤其明显且频繁。……一般来说首当其冲的不应该是监护人什么的吗?

 

夏常安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也从小时候的“你不愿意吗?”变成了十几岁时的“我要是有天走了你怎么办”。谌浩轩记得那次是自己撞破了他洗睡裤和床单现场,脸通红的借口被一句话揭穿,夏常安立刻浑身炸毛来挠他痒痒,骂了他两句又说,总有一天被你气死。谌浩轩怕痒得不行,给他搞得也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就听见夏常安问,浩轩,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不见你了,你怎么办。

 

谌浩轩理了下衣服,挽起袖子上去跟他一块儿搓床单,用一贯平淡的语气答道,你不会走的。

 

夏常安的声音好像扬起来一点,为什么?

 

你心脏的数据——

 

谌浩轩。夏常安的嗓音骤然冷下来,我是人,不是你做的精密仪器。人的行为没有规律可循,更不存在什么一定,你懂不懂。

 

又讲到了他不擅长的话题。谌浩轩正缓慢考虑着怎么回应,夏常安却没给他思考的余地,一个人越说越激动:你眼里就只看得见数据,只看得见更新升级?是,没错,数据不会骗你,永远被你呼来唤去听你的话,但是你就没想过有些事不是靠公式和代码能解决的吗?你再怎么执着完善我这颗心脏,你妈妈也——

 

话音戛然而止。谌浩轩依旧沉默着,他手上就着泡沫揉搓布料的声音衬得空气愈发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夏常安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但语气还是闷闷的,变声期的沙哑一点遮不住情绪,明显还没消气。

 

谌浩轩也低声说,没关系。

 

他心想,常安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怎么反而越大越幼稚了,还像个小孩一样发脾气。

 

夏常安别扭还没闹完,拧着眉毛把床单从他手里抢过去,小声嘟囔着,我跟你讲这些也没用,你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机器人谌浩轩举着两手泡沫在原地站了几秒,面无表情地把泡沫全抹到了夏常安脸上。

 

身高和体型的成长都好解释,只是谌浩轩不太明白夏常安的性格突然往拧了吧唧方向的转变是怎么回事。

 

偶尔,真的偶尔,他会有点怀念小时候脸圆圆虎牙尖尖,每天一见他就笑得比冰淇淋还甜的夏常安。偏偏夏常安对他的只言片语极其敏锐,一旦被听出来这个意思了谌浩轩根本无处争辩,只能手足无措看着夏常安又莫名其妙开始生气。他一个天才儿童兼常年家里蹲,连个可以谈心诉苦的对象都没,自个儿冥思苦想了半天,参照书架上唯一不是教材和习题的童话故事集的描述,鼓起勇气在夏常安闭眼装睡的时候亲了他一下,这才稀里糊涂和好的。

 

王子公主在结婚并手牵手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之前,好像都会来这么一下。

 

谌浩轩被夏常安反客为主摁在沙发上亲得脑子晕乎乎,心想看来童话故事能风靡这百来年,确实不无道理。

 

亲了这一次之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夏常安逮着有的没的由头就要来亲,谌浩轩不想他不高兴,也就随他怎么又亲又摸,还软硬兼施地哄他开口叫常安哥哥。

 

这些应该都算正常需求,谌浩轩从未推拒过,有时还主动用手帮夏常安解决一下。

 

夏常安就是在这个时期极力证明高中也挺有趣而且再三保证会和他待在一起,说服冰块小天才跳级去上学的。

 

然后谌浩轩在十六岁生日那天知道,原来订了婚的王子和公主不止要接吻和拥抱,还有上床这个关键环节。他是真的不懂,也压根儿没想过和夏常安还可以做这种事儿,被半哄半骗做到了最后,后半夜的记忆混乱又模糊,事后印象里累和爽的余韵七三分,还记得流了好多眼泪。

 

夏常安总有办法弄得他哭。

 

第二天早上谌浩轩试图起床时不小心把人整醒了,被拉回去当抱枕搂搂捏捏了半天,夏常安又问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谌浩轩还是说,你不会走的。

 

夏常安这回不凶了,而是有点委屈地说浩轩,你不喜欢我就少说点这种话。

 

谌浩轩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我喜欢你啊。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夏常安很抓狂,在他肩颈处用力咬了一口: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谌浩轩想了想说,要怎么样你才会觉得我喜欢你?

 

夏常安又在闹脾气,意思要他自己想,脑袋藏在他后颈那儿不说话,谌浩轩想转头看他表情都看不到。

 

谌浩轩努力思索了一番,试探地说,昨天晚上我都让你……

 

夏常安马上又凶起来,让什么让,我那是你让我的吗,是我自己挣来的!

 

谌浩轩说,哦。

 

他心里想,这事儿太累了,最好是少做。

 

但想必到时候他还是会顺着夏常安的意……

 

谌浩轩心如止水了十六年,这会儿莫名有点想叹气的冲动,挣了一下转过身,乖乖给他别扭的王子殿下献上笨拙的亲吻。

 

他再次确认,接吻真是关系的润滑剂、和好的万能药。好用。

 

其实按他们家长的意思,等谌浩轩满十六周岁了就准备两家飞到国外去登记扯证。要不是……

 

谌浩轩看了一眼自从车驾驶到某条路上表情就开始紧绷的夏常安,抿了抿嘴,尽力不让早上的紧张卷土重来。

 

自动驾驶的车发出到达目的地的语音提示,谌浩轩见夏常安半天不动,难得先开口道:“下车吧,到了。”

 

——要不是前几天谌浩轩无意中听见他爸和原阿姨谈话,事到如今得知妈妈早就去世的消息的话。

 

当然,夏常安对此一直知情。

 

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玻璃最终碎掉的时候,但谌浩轩对他爸爆发了一番后就消失了一整天,回来又是一切如常的样子。他依然沉默不语,这次连夏常安都不能引他开口一个字。谌浩轩每天都按时吃饭按时上学按时写作业按时睡觉,他只是不说话了。

 

直到昨天放学他对垮着脸跟在他身后一米不敢上前的夏常安说,明天我们出趟门吧。

 

他们一前一后下车,面前是晴朗阳光和一面青翠的草地。

 

……还有整齐排列的、一整片数不清的苍白墓碑。

 

 

 

“我……们,没买花过来啊。”

 

短短一句话被夏常安说得磕磕碰碰。

 

谌浩轩轻声说:“没关系,只是来看看她。”

 

夏常安不说话了。

 

他在妈妈墓碑前的长椅上坐下,夏常安踌躇了几秒,在他旁边也坐下了。

 

“常安。”

 

其实直到开口前谌浩轩都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他太习惯逃避别人的,还有自己的感情了,透明的壳筑了十几年里面是一团乱麻,想整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复杂感觉。

 

常安说得对,在这方面他或许比最新型的AI还不如。

 

如果是机器人的话,应该不会害怕吧。

 

还没开始答题谌浩轩已经预想到一塌糊涂的结果。也怪不了别人,他不仅极度缺乏练习,学习态度还很消极。

 

学校里别人好奇和惊异的目光让他无所适从,只有夏常安在他得满分时冲他偷笑,完了又抱怨老师对自己的解题过程要求太严。除了明码标价的试卷题目,生活剩余一切问题在谌浩轩看来都是一团混沌的无解,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拿到满分,干脆也就不去做。但看到夏常安和别人是如何相处,谌浩轩就不得不认识到自己做得有多差。为了一起回家他看着夏常安推掉多少邀约,他觉得愧疚,他看出来常安和他们待在一起时笑得多得多。谌浩轩开口说我可以一个人回去,夏常安说不行我要看好你,他对着他笑脸就又没辙了。

 

到最后愧疚没有消失,还落到了看着夏常安对他笑他反而惶惑的地步。

 

他怀念小时候,那时候他可以单纯地,只是为了夏常安开心而开心。

 

直到谌浩轩逐渐意识到,自己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夏常安开心。他不知道夏常安每次开心是因为什么,他自己的标准又做不得数。

 

他只能尽力。

 

“结婚,是叔叔阿姨告诉你的,还是我妈妈跟你说的?”

 

“……”夏常安沉默了一会儿,“阿姨跟我说的。”

 

谌浩轩望着墓碑,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怪不得你会答应。”

 

夏常安好像想说什么,但谌浩轩没管他。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贴心的性格,不像妈妈。

 

“他们在利用你而已。……包括妈妈。”

 

谌浩轩闭了闭眼睛。他希望此时感受到的痛苦再尖锐刺人一点,不是这样十几年如一日迟钝的痛,哪怕就坐在墓碑前他的心都像裹着一层包装,悲伤和孤单渗透得慢而模糊,看不清晰。

 

“利用你,”他继续说,“完成他们对完美家庭的想象。”

 

他等着夏常安的反应。

 

“……是吧。”夏常安说。

 

谌浩轩愣了一下:“你不觉得生气吗?”

 

他们隔了点距离坐着,很短的距离,他却觉得好像声音都传播得慢一些。

 

夏常安表示抗议:“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没有吗。谌浩轩心想。

 

但夏常安又接着承认:“好吧,确实有觉得过。”

 

果然。谌浩轩心想。

 

“你这么问我,我还真没什么感觉……”夏常安说,“再说了,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谁做事不是为了想得到什么?”

 

谌浩轩一脸疑惑转头看他。夏常安要真活得这么通透,刚开学那会儿就应该跟他一起傻站着接受校园霸凌而不是打回去了。……不,那好像也不叫通透,他就是懒而已。

 

夏常安立刻有些脸红地撇开头:“干嘛?道理谁不懂,就是情绪比较难控制好吗。”

 

谌浩轩打心里赞同,说:“嗯。”

 

“而且,”

 

“?”

 

“……没什么。”夏常安看了他一眼,“叔叔阿姨又不是坏人,被利用一下怎么了!我还能经常过去蹭饭呢。”

 

听说夏常安成功说服谌浩轩出门上学,他爸一高兴就答应了他俩一块儿到学校附近住。说漏了消息被谌浩轩知道妈妈不回来的真相,就是在他有次没提前说就回家拿东西的时候。

 

谌浩轩小声喊他:“常安。”

 

“对了,”夏常安就像没听到一样,“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谌浩轩愣了愣:“什么地方?”

 

“你没去过的地方。”夏常安转头看他,“走不走?”

 

他应该是点了头,不然夏常安不会忽然笑起来。

 

谌浩轩被夏常安拉着手站起来,走到妈妈墓碑跟前。

 

“你们说完话,我们再走。”夏常安说。

 

谌浩轩看了看他的侧脸,然后看了看石碑。

 

四周全是让人安心的安静,只等他开口。

 

 

 

回到车上谌浩轩还在困惑,和妈妈说了那么多话他都没有想哭,倒是夏常安红了眼睛,握着他的手捏得人有点痛。谌浩轩问他哭什么又被怼,说到底我心脏是机械做的还是你心脏是机械做的?

 

谌浩轩顿了顿说,人的情绪变化主要是大脑控制,和心脏没有太大关系。如果你担心负面情绪过重会影响功能,那大可以放心……

 

然后就被夏常安一脸无语地强行拖上了车。

 

到了地方他还跟在夏常安后面步行走了一段,左拐右拐终于停下来,谌浩轩看着眼前的景象迷茫了。

 

……这是,游戏厅?

 

他从没见过这么吵的地方。

 

他们走进去,谌浩轩立刻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喧闹声吞没了。夏常安大吼着:“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谌浩轩对此地一无所知,只能摇头。

 

夏常安继续喊:“你这是没有还是不知道啊!”

 

“……”谌浩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努力把嗓子扯起来学他吼,“……不知道!”

 

夏常安把四周环顾了一圈又回来看他,忽然笑了,拉起谌浩轩的手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很是得意地问。

 

谌浩轩有点无语,他是不出门,但并不代表他无知啊。

 

但他不想扯着嗓子喊那么多,于是说:“抓娃娃机。”

 

夏常安拿出一张会员卡朝他晃了晃:“想不想玩?”

 

“……”

 

谌浩轩想了想,点了下头。

 

他比较想看夏常安玩。

 

厅里人很多,谌浩轩有轻微人群恐惧症,揪着夏常安袖子贴墙走,看见游戏币兑换机那儿排着老长的队顿时连看夏常安玩的兴趣都没了。刚刚喊了几句他已经开始觉得嗓子疼,扯了下手里的衣服想叫夏常安凑近点儿好说话。

 

夏常安转过身,谌浩轩没开口就被他猝不及防靠过来的一大步逼得退到了墙上。他还没想清楚夏常安带自己到这儿来目的为何,也就更不明白这人突然把另一边手臂撑在他脸边的墙上是什么意思。从姿势来看,是为了防止逃跑吗……但他虽然不喜欢游戏厅,也没想要直接逃走啊。退一步讲,他要是真想跑,这个姿势破绽也太多了,怎么可能防得住。

 

这次他俩靠得近,夏常安低低的嗓音清晰地传到谌浩轩耳边,他的脸也近在咫尺,褪去了表情后更显得五官精致,桃花眼的弧度多情又睥睨。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说。

 

谌浩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

 

夏常安也好一阵沉默后才开口。谌浩轩没听见声音,只看见嘴唇张合是他很熟悉的、常安喊他名字的口型。游戏厅还是那么吵人,效果音和七彩的光影在半空交错,谌浩轩眼里只剩下那张越凑越近好看的脸。

 

……然后忽然倒在了他身上。

 

谌浩轩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他。夏常安没白长他两岁,比他足足高出将近一个头,谌浩轩力气不算小,但抱住他还是有些费劲。夏常安像完全失去了意识,体重比应有的还感觉重些,谌浩轩努力不让两个人一块儿跪到地上去,脑中把所有可能性过了一遍,最后落在几率最大的那一个。

 

心脏突发性停止供电了。

 

虽然类似的问题早在夏常安十岁的时候就被最大限度地排除,实际发生几率和夏常安其实瞒着他天天熬夜到天亮这会儿猝死了差不多,相较之下谌浩轩当然选择怀疑自己。

 

好在他对夏常安这颗心从来不敢怠慢,十一岁时就为了此类情况专门研发了保险措施,自动供能机制一旦停转,还可以通过埋在夏常安右手心的微型感应器进行体外充电。谌浩轩一直很注意监督夏常安随身携带充电芯片,被吐槽过一次比他妈还啰嗦之后就往他书包笔袋衣服裤子口袋能放的地方都塞了芯片,就为了现在这种意外状况。

 

谌浩轩调整了下重心,空出一只手来在夏常安外套口袋的夹层里摸出芯片,握在手心去握他无力垂着的右手。

 

三十秒,还来得及。

 

但是这么手心贴手心握了又三十秒,早该达到重启程度的电量了,夏常安脑袋靠在他肩膀,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

 

谌浩轩感觉手有点出汗,但他不敢松开。

 

拖到三分钟往后,重启的几率就渺茫到几乎为零了。

 

他又听见妈妈对他说,去救常安,好吗?

 

接着是夏常安问他,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办啊。

 

他想反问但是问不出口。

 

你为什么要走?

 

一分三十秒。

 

夏常安对他露出的每个笑脸和生气的表情他都记得很清楚,一切清晰得像刚刚才发生过。

 

他张口想叫一声夏常安的名字,可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像是大脑转速过快,他本就聊胜于无的语言能力现在彻底丧失了。

 

两分钟。

 

谌浩轩头有些晕,一瞬间他觉得再也抱不住夏常安。他不能再想这些。他狠狠咬了下舌头,在满嘴血腥味儿中重新站稳了。夏常安靠在他身上的身体温暖又熟悉,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的重量。

 

两分十五秒。

 

为什么还没有充上电?

 

他快分不清渐渐转冷的体温是谁的,只觉得心跳得好快,混乱的节奏吵得他没法思考。心跳声有这么响吗?在他胸口叫嚣的,简直就像是两人份……

 

…………

 

谌浩轩愣了一下。

 

十指相扣紧握的手蓦然一松,昂贵的芯片无声掉到了地上。

 

他还是不敢完全放松力气,微微侧过脸,来不及犹豫就张口:“常安?”

 

半晌,他听见夏常安终于绷不住一样,极轻地笑了一声。

 

谌浩轩一把把他推开。

 

夏常安踉跄了一下,但是(当然)没有摔倒在地。奇迹般“起死回生”的人站直了,垂眼看过来的目光里还带着一点笑意。

 

谌浩轩这时终于理解了每次夏常安跟人打架,事后低眉顺眼跟他解释的时候说的“我一时脑热就冲上去了”是什么意思。

 

他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被攥住了,捏成拳的手离夏常安的脸只有两厘米距离。

 

夏常安不笑了:“你别……”

 

怎么可能不生气。

 

谌浩轩另只手也揍过去。

 

然后被夏常安堪堪接住:“对……”

 

现在道歉不如一开始就别装死。

 

到了这地步自己大脑还在自动补全他的每句话,谌浩轩觉得更生气了。

 

他抬起膝盖打算弄废夏常安某个晚上总是折磨得他睡不了觉骗了他多少胡言乱语和眼泪的部位,怎料夏常安身子一矮,双手松开,一手勾住他抬起的腿弯一手搂住他腰,轻轻巧巧一捞,一下把谌浩轩整个人抱了起来。谌浩轩拳头落了空又没了着力点,顿时愣在了半空中。

 

夏常安似乎也有些危机感,开口道:“再乱动把你丢下去啊。”

 

就是语气太轻快,显得这番威胁毫无诚意。

 

谌浩轩面无表情:“一百三十厘米的高度,你觉得我会怕吗。”

 

威胁失败,夏常安却没有一点失望的样子,而是兴致勃勃地问:“现在这姿势,你就没什么想法?”

 

谌浩轩不说话。

 

“浩轩?”

 

“……”

 

“真生气了?”

 

“……”

 

夏常安顿了一下,还是在所有人的瞩目中把他放了下来,握住他的手把攥紧的手指挨个儿掰开了,捏了下手心说:“你抖什么,真被吓到了?”

 

谌浩轩懒得辩解。那明显是气出来的好不好。

 

“我不想待在这儿了。”他说。

 

“好,没问题。”夏常安捏着他手,摸了几下手背又重新让十指相扣,“你没去过的地方还多得是呢。”

 

谌浩轩言简意赅:“芯片。”

 

夏常安自知理亏,十分听话地俯下身把芯片捡起来放回口袋里,完了还拍两下,朝谌浩轩笑了笑。

 

谌浩轩觉得真的很奇怪,他这么一笑,他所有无处安放的焦躁情绪就烟消云散,比毛线球对猫还有效。当他被夏常安牵着手,一转头就能看见漂亮的侧脸,谌浩轩不用思考去哪,夏常安会带他去,他只要相信他就好。

 

就这么短时间,就这么轻易,他又开始觉得开心。

 

很真实的,会笑会打架的夏常安就在他身边好端端活着,没有愚蠢的失误和意外,没有无法跨越的阻隔让他连话都不能说完。谌浩轩觉得庆幸。

 

但走了两步他又有点恼,打虽然打不过,还是不能这么平白放过夏常安。

 

于是等走出了游戏厅,谌浩轩拉了一下夏常安让他转过头。

 

这人居然还在笑……到底在高兴什么。

 

谌浩轩皱着眉毛,尽力用最威严的口气说:“我要吃冰淇淋。”

 

 

 

夏常安对这家商场很熟悉,直接带他到了一楼外边的步行街上,让谌浩轩在没太阳的这一边等,他到另一边太阳底下的冰淇淋车去排队。谌浩轩本想跟他一块儿去,想了想自己应该再生会儿气,就在背阳处的路边长椅上坐下了。

 

坐了一会儿他看左右没人要过来的迹象,在地上蹭了蹭鞋底,腿缩起来双手抱住,在椅子最角落团成了一团。

 

阳光里夏常安的背影出众得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谌浩轩一眼只看得到他。脊梁挺拔,短发柔软,眉眼不笑时也顾盼生辉。光线在镜子般的建筑表面反射,谌浩轩眯了眯眼睛,发觉有好几个人视线和他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风把云吹起来遮住了太阳,谌浩轩眨了眨被反光刺得酸痛的眼睛。夏常安忽然回过头来看他,他再眨一下,夏常安笑了,再眨一下,夏常安又转了回去。

 

谌浩轩觉得有些困了。昨天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身心的疲倦显然不是那几个小时的睡眠能治愈的,这会儿安静下来全身到处又开始懒洋洋地疼,他下巴搁在膝盖上,捂着嘴很克制地打了个哈欠。

 

再往冰淇淋车那边看,他看了好几秒,没看到夏常安的身影。

 

谌浩轩视力很好,没看见就说明人真的没在视野内。

 

他感觉身体僵住了,转动眼球困难又缓慢。

 

常安呢?

 

夏常安在几秒钟内消失得彻底,一点线索都没给谌浩轩留下,不存在对象的恐慌在心里滞留无处可去,火焰一点点烧出裂口,把血和话语一起蒸发。他张口,但又说不出话了。本来显得空旷的步行街没有了夏常安竟然能变得这么拥挤,谌浩轩一眼望去,找不到一个可以逃走的空隙。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浩轩?”

 

他一抬头就被塞了一嘴冰淇淋。……草莓牛奶味儿的。

 

怀里被塞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长耳朵被蓝色蝴蝶结系在一起,还很细心地绣了粉色的睫毛。

 

夏常安背后是一整片午后烂漫的阳光,正低着头冲他笑。

 

“抓了只兔子给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只拿了一个冰淇淋,抹了谌浩轩满嘴就收回手去,若无其事也舔了两口,撇了下嘴嫌弃这味道太甜。

 

谌浩轩望着他的亮光时,偶尔会忘了自己身处无光的深海。漂浮着他的漆黑不再是海底,因为有了星星而成为无垠的苍穹。

 

他可以眺望。

 

谌浩轩抱着那只兔子站起来,慢慢舔掉嘴边砂糖蛋黄和淡奶油的结合体。

 

“常安,我也有话跟你说。”

 

夏常安一瞬间看起来有些慌乱,他舔了下嘴唇说:“你先吃吧,不然化了。”

 

谌浩轩张嘴,但半天也没等到喂,只好退而求其次从夏常安手里接过了脆筒,三两口把冰淇淋连壳吃光了,牙齿被冰得直呼气。

 

夏常安不爱吃甜,看他这一番如狼似虎的进食看得目瞪口呆,愣愣说:“你……慢点儿吃,不急。”

 

谌浩轩嘶着气说:“我有话跟你说。”

 

夏常安露出个有点无奈的表情:“换个地方说?这里人多。”

 

谌浩轩摇头。

 

他不再给时间让夏常安想出更多借口,开口说:“我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

 

夏常安想拉他的手顿住,然后失去方向地垂回身侧。

 

谌浩轩从来不会揣测人的感情和动机,他一直偷偷想假如自己再敏感和坚持一些,或许就不会让那通电话成为最后一次联系。夏常安是妈妈带回来的人,是妈妈亲口定下两家都承认的婚约,夏常安很特别,谌浩轩从第一天就知道他很重要,他到来时他太小太脆弱,相伴而生的依恋膨大到谌浩轩自己都当局者迷意识不彻底。

 

他一直在学怎么表达珍惜,但似乎永远不得章法,乃至适得其反。

 

一开始他埋头在夏常安那颗特殊的心脏没日没夜,然后他揣摩夏常安的想法和需求,试着回应和满足他,让他开心。他也觉得开心。被常安捏着脸说你笑得好僵的时候,那是开心的感觉。谌浩轩不懂其中原理,他觉得夏常安的厉害他一辈子也学不来,他逗人开心看不出一点刻意的痕迹,还百试百灵。怎么做到的。

 

他早先就一个人去看过妈妈,还和原阿姨聊了许久。谌浩轩觉得奇怪,他那些年来对她的敌意好像没在她心里留下一点怨怼,温柔的语气甚至让他一瞬间有点怀念。如果感情也遵循守恒定律,那说明在别的地方,有人为她抚平了看不见的伤痕吧。谌浩轩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和他后妈坐着,有愧疚,但更多是安心。是只有亲人可以给小孩子的,被无条件包容的安心。

 

要说他没有猜到过真相那是假话,但亲耳得知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儿。对爸爸的怒火和崩溃很短暂,等真的站到妈妈墓碑前了,谌浩轩比自己以为的都要平静得多。他还是难过不解,但情绪都被刻在碑上熟悉的名字软化成潮汐之音,惊涛骇浪显得很遥远,只是海面一道浅浅的波纹。

 

他卸下了所有防备,连夏常安都做不到的程度,对妈妈他可以毫无保留。

 

他第一个想说的,是夏常安这个人。

 

谌浩轩磕磕绊绊词不达意,和跟他血缘相连最亲的人抱怨了好久好久夏常安,说他喜怒无常,说他难以捉摸,有时候又好哄得很,说他在学校里有许多好朋友,说自己神使鬼差被他骗去一块儿上学,说他太爱逞能还好面子,什么时候才能少点无谓的争论和打架,说他不明事理讲话前后矛盾,认认真真说要改变这个世界,却一直在自己这单单一个人身边浪费时间。

 

我不知道现在这样,他是不是真的开心。

 

你为什么要他待在我身边?

 

我和你之间有世间最牢不可破的联系,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怎么办。

 

我真的很喜欢他。怎样他才不会走。

 

妈妈当然不会回答他。

 

或者说,她的沉默已经在回答他。

 

“常安,我不喜欢同情。”谌浩轩紧了紧手里的兔子,舌头上的伤被冰了一遭,这会儿好像没那么痛了,“不用你陪着我,也不用你跟我结婚。父母决定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

 

夏常安不是妈妈带回来的人,夏常安……就是夏常安。

 

每天啰里啰嗦跟他说在外面遇见了什么好玩事的夏常安。锲而不舍想拉他出门的夏常安。傻里傻气的,高中了还在课堂上大言不惭说将来的梦想是改变世界的夏常安。哄笑声中谌浩轩在心里想,他做得到。

 

喜欢打篮球,喜欢吃肉,喜欢白色,喜欢研究AI,让许多词汇在他的世界里有了意义,谌浩轩喜欢,谌浩轩很爱的夏常安。

 

他不想他被什么事情束缚着。

 

所以。

 

“所以……”谌浩轩望着夏常安的眼睛,“你可以走的。”

 

夏常安好一阵没说话。沉默的对峙好像引来了一些注目,但没人在乎。

 

他最后开口说:“现在跟你说话的是我吧。”

 

谌浩轩把刚刚那番话说完就感觉到无法形容的累,这会儿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和谁都没关系。”夏常安说。

 

谌浩轩看着他。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

 

夏常安似乎有些紧张,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才开口。

 

他问:“你喜欢我吗。”

 

何止喜欢。谌浩轩在心里想。

 

他点头。

 

夏常安明显不满意:“真的?”

 

又来了。

 

谌浩轩懒得跟他争辩,稍微踮起脚,亲了他一下。夏常安的嘴唇比他温暖一点,让他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离开。

 

现在他后悔没接受夏常安的提议换个地方了,这里人确实多了点。好吵。

 

但夏常安张开嘴巴震惊的脸离他那么近,谌浩轩又觉得心情不错。

 

“还要我怎么证明?”

 

他说着,眼神往下飘了一瞬。

 

夏常安嘴巴来不及合上,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他手腕:“别别别,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谌浩轩点了点头。

 

他其实有些困惑,这都是早就做过的事情,在家里接吻和在外面接吻,意义会有什么改变吗?

 

但他学乖了,对夏常安只求结果,至于得出结果的过程和原理,他再费心深究也没用。理解不了的。

 

夏常安抓着他的手没放开,继续问:“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谌浩轩沉默一会儿。

 

“我……不知道。”他说。

 

你的心脏是我做的,但心终归是你自己的东西。

 

夏常安看着他:“还有吗?”

 

谌浩轩揪住了手里的兔子毛,有点迷茫地思索着。

 

夏常安捏了捏他手腕:“没有别的想跟我说的?”

 

谌浩轩张了张口,他脑中好像无数景象在交错浮现,又好像一片空白。

 

“……你,”他说得很慢,像用体温将陈年的冰一点点融化,“不要走。”

 

谌浩轩话说出口自己又担心起来,反手扣住夏常安手腕,再沿着手臂线条滑下去,有点笨拙地一根根勾住他的手指。

 

他小声重复:“你不要走。”

 

有温暖的力道回握他,谌浩轩仰脸去看夏常安。

 

他认真的表情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谌浩轩。你愿意,”

 

夏常安深吸了口气。

 

“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谈恋爱吗。”

 

他顿了顿,又飞快补了一句:“你妈说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结婚都是耍流氓。”

 

谌浩轩想起夏常安小时候特别喜欢戳他梨涡,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他感觉自己嘴角往上弯了几度。

 

他没有多犹豫一秒。

 

“我愿意。”

 

他看出夏常安想压抑笑容,但是失败了。

 

而谌浩轩第无数次确认,夏常安笑起来的时候是最好看的。

 

夏常安边脸红边笑,嘴里还在抱怨:“你开窍也太晚了吧,到底怎么想的啊……”

 

谌浩轩还是搞不明白他,这个反应到底是高兴还是害羞还是生气?

 

但没关系,他早有办法对付。

 

前面不是说了吗,关系的润滑剂、和好的万能药,结婚之前必须来一下的。什么来着?

 

反正有夏常安在,他不用考虑那么多。

 

 

 

 

今天的约会果然发生了特别的事情。

 

……当然了,谌浩轩的预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END


轩轩说有名字的才是真实的 妈看老婆这个称呼就不错



轩轩妈的便当延续了原剧设定(剧中与安安无关)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原剧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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