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奇遇记
锦鲤先生和小倒霉蛋的故事 全文两万两千字+
和现实没有半毛钱关系的现实向背景 傻白不知道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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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怎么说的，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这天早上易烊千玺在洒满宿舍清澈的自然光里醒来，外面是晴空万里蓝天白云，他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来伸展四肢深呼吸时一定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短短十几个小时里会发生多少神奇的事情。
反正他肯定没想到下一分钟自个儿就打着哈欠从爬了大半年的床梯上一脚踩空，随着砰一声惊心动魄的闷响稀里哗啦摔到了地上。
一宿舍的人都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之中，易烊千玺脸朝下一动不动趴着，半晌痛苦地哼了一下：“……哎哟。”
好特别的清醒方式。
五月五日奇遇记
所幸没受伤，就是脚有点崴。易烊千玺老样子穿一身黑恨不得把棒球帽压到盖住整张脸，单肩挎着包从宿舍走去食堂吃早饭。腿摔着了本来是重心换到另一只脚就能掩饰的事情，但没想到走没两步突然有自行车轮子从后面撞了他一下正中痛处，肇事者毫无诚意地喊了一声不好意思就疾驰而去，留易烊千玺给撞得扒在路边垃圾箱上活像个业务不熟的拾荒小哥。
早上起来半个小时之内摔了一跤出了场自行车祸，易烊千玺这下是彻底从恍惚状态回到现实了。他在小腿火辣辣的烧疼中思考人生半天，最后慢腾腾站起来，在众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下搭着舍友肩膀一瘸一拐挪进早课前的一楼食堂。
易烊千玺向来很能透过问题发现本质，以至于五分钟之后一个女生一脚踩滑手上盘子里白粥全撒到他身上还有一些溜进衣领里滚烫地流下去的时候，他还有闲心蹲下去帮她把餐盘捡起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你今天水逆怎么着啊，这么倒霉？”
舍友也蹲下来把妹子扶起来，女孩子吓得脸通红，嘴里碎碎念着对不起，惊慌地抬眼看过来一眼，怯怯说：“千玺你……脖子那边都红了……”
另个舍友很新奇地说：“真的哎，好红啊。不痛吗？”
易烊千玺捏着衣领低头看了看，闻言一脸嫌弃道：“不痛你试试。我回宿舍，你替我跟老师说下。”
早上专业课，他们班就那么几个人，少了谁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舍友应，“你一个人走得回去吗？”
“嗯。”
女生小小声说：“我有烫伤膏……”
易烊千玺朝她笑了笑：“不用了，我自个儿拿白砂糖涂涂就行。”
他把包扔给舍友，转身挥了挥手走开了。黑色卫衣棒球帽的背影还是挺帅的。……如果不是踩到地上的粥整个人水平滑出五米差点摔个四脚朝天的话。
所幸国民偶像易烊千玺从小反射神经过人，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掰住了旁边的椅子，弓下身降低重心堪堪维持住帅气形象停住。
“牛逼！”身后传来舍友闷着笑的叫好和鼓掌声。易烊千玺在心里庆幸食堂椅子是固定在地上的同时也给自己跪了，好那啥的丢人！
他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搞得狼藉一片的地板，这会儿食堂大妈也闻讯赶来，操着个拖把气势汹汹，到他边上把东西往地上一摔，易烊千玺缩了缩脖子准备好挨骂，听见那大妈说：“赶紧儿的鞋底擦擦。”
易烊千玺不敢出声，扶着椅背小心翼翼在干净拖把上轮流蹭了两下鞋子。
“用点儿力气呀小伙子，你当是灰姑娘试水晶鞋呢？”大妈说。
身后又传来闷闷的笑声，易烊千玺耳朵也红了。他用力蹭了蹭鞋，感觉鞋底黏糊糊的东西都没了脚才收回来，踩到没被自己糟蹋过的干净地板上。
“一大早上这么闹腾……搞行为艺术吗？你要搞就搞，不要影响他人知道吗？虽然我在这儿就是为你们服务，也经不住这一天天鸡飞狗跳的……”
易烊千玺谨慎地打断她：“阿姨我帮您拖吧？”
“哎，帮什么帮！你们就会帮倒忙。”大妈冲他摆了摆手，“你有这个心意就够啦。赶紧去吧，等会儿八点的课赶不上了。”
“谢谢阿姨！阿姨辛苦了！”
易烊千玺赶紧瘸着腿逃离大型出丑现场。
他溜回宿舍爬到三楼发现身上没带钥匙，只能有苦说不出地又下楼找宿管登记借钥匙。等终于进了宿舍在熟悉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易烊千玺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上大学之后还没像今天这么不顺过。他窝在自己私下添置的老板椅里正打算收起腿换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一盘立刻痛得嘶了一声，才想起来之前小腿又摔又撞负了伤，论资历比脖颈到锁骨那块烫伤还老点。
他架起腿轻手轻脚撩起裤脚，老板椅骨碌碌原地转了半圈，迎光处露出来的小腿肚上有好几道擦伤，还有三两处渗着血的划痕，伤口拉得长有点儿吓人，但看着并不深。
易烊千玺权衡了一秒，卷着裤腿另一只脚滑着椅子去找镜子。宿舍里哪来的白砂糖，他寻思着拿冷水冲一会儿就算了。烫伤拖到这会儿处理其实算有点晚，但泼到身上的还好不是开水，争取到时候不长水泡就是最大的胜利。
这时候有早课的已经走了，没课的还在睡，洗漱间正安静着，很适合干点偷偷摸摸的事儿。烫伤的位置有点尴尬，他只能俯下身用手捞着水往胸口淋。把剩下的粥洗掉之后易烊千玺很快失去耐心，冷水浇了没两下就扯着领子观察伤处，边对镜子做鬼脸边感慨这烫到的地方确实好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下去。
易烊千玺冲水到感觉脖子不那么发烫了，掏出手机一看只用了十分钟，还能勉强踩在迟到的边缘赶上第一节课，心里十分满意，单脚蹦蹦跳跳回到宿舍，把老板椅当轮椅使，一路滑行着去翻家里带来的袖珍医药箱，撕开一包酒精棉来擦那几道伤口。
酒精渗进伤口有种刺人的疼，易烊千玺擦着擦着开始走神，想起王俊凯很不喜欢酒精味儿，说他小时候去多了医院有阴影。但易烊千玺还蛮喜欢，觉得这味道挺酷。
擦完他犹豫了一下，感觉自己年轻气盛身强体壮，这点小伤没必要用什么绷带创可贴的，也没再流血了，于是放下了裤腿，滑着椅子去找一件干净的卫衣换上。
工作这么几年他对时间的把控还算准确，走进教室时迟到在五分钟之内，朝老师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往自个儿的老位置走去。
但坐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走路时动起来还好，一旦要正襟危坐听课脖子和小腿那块儿就开始疼，疼的方式还不太一样，上边痒着疼下边跳着疼，扰得他不得安生。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多小时（中间偶尔一次走神被老师点名就不说了），易烊千玺收拾书包正打算走人就看见老师朝他挥了下手。易烊千玺左看右看，舍友纷纷转开脸，自发地将本系第一号人物推向和老师面对面交流的第一线。
易烊千玺身负重任无可奈何，拖着伤腿慢慢走到讲台边上。这位老师向来和颜悦色，语气挺轻松地开口道：“千玺啊，你们小组期末作业的剧本是你写的是吗？”
易烊千玺有点紧张：“是。”
老师在文件夹里翻了翻拿出几张复印纸给他递过来。易烊千玺双手接过，低头匆匆看了一眼。
“嗯……”老师沉吟了一会儿，“你很有想法。改编经典故事是个聪明的选择，但是你入手的方向可能有一些偏了。我在最后写了几句评语，你回去可以看一下，自己斟酌着改一改。我下节还有课，详细还有什么问题咱们微信交流？”
很有气质看不出年龄的女老师朝他微微笑了笑。易烊千玺急忙真诚地点了点头。
他把那几张纸夹进书里收起来，说了句谢谢老师。
老师点点头，但似乎欲言又止，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冷不丁说：“千玺，你今天好像运气不太好哦。”
“？”易烊千玺愣了一下，“老师你别吓我啊。”
他一直不太在意水逆之类的说法，但这位老师本身比较特别。据说她“出于兴趣”在算命看相方面造诣高深，在女生中尤为受欢迎。关于她的传说玄乎得很，易烊千玺的舍友之一也在她那儿算过事业命，并且对结果讳莫如深。要不是易烊千玺小时候就被人拉着搞过这些而且不太感兴趣，可能真会因为好奇也去尝试一次。
老师没说话，还是皱眉瞅着他，看起来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老师？”
“不好意思。”她眉头松了一点，“但你今天真的应该小心一点儿，不然可能……”她摇了摇头，“不，算了。祸兮福所倚，最后结果怎么样还说不定。”
易烊千玺胃口真有些被吊起来：“老师，话不能只说半截啊。”
“……没准一直以来的愿望会实现呢。”她褪去了方才严肃的神情，朝他俏皮一笑，“好了，年轻人不要把我们老人家的神神道道放在心上，赶紧走吧，他们都等你呢。”
易烊千玺看了看门口向这儿张望的几个人。
“哦……”
“早点儿改剧本啊，不然到时候来不及排练了。”
“好。那老师再见。”
“嗯。”
易烊千玺加入舍友之中，果不其然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跟你说啥了？”
下一课时三个舍友都有不同的课要上，只有他的课表是空着的，但下午又还有两节课，易烊千玺守着好学生的本分打算去图书馆自习俩小时，省得跑来跑去麻烦。
他心里琢磨着中午要吃什么，嘴上回道：“没，就让我改期末剧本。”
“不止吧，说了那么久。”
“……还让我今天小心一点。”
“确实，你今天够倒霉的……”一个舍友说，“也就你老实，换我就请假养伤了。”
另一个算过命的舍友说：“不是吧，她向来有五分只说三分，玺哥你还是上点儿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谢谢您嘞，我一定好好活到期末考考完那天。”
“呸呸呸，别乌鸦嘴！”
“忘了保庆哥的教诲了吗，封建迷信要不得！对吧千玺！”
“哎你别扯我！腿疼着呢！”
“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啊，过两天就好全了。你们别老给我火上浇油就行。”
如此这般，四个人在教学楼门口分道扬镳，易烊千玺一个人走进图书馆，到自习室门口该刷校园卡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摸了摸口袋，果然什么也没摸到。
把全身上下包里包外翻遍之后他都提不起劲震惊了，甚至还能乐观地想都是天意让他回宿舍和又舒服又可爱的转椅相亲相爱。
他们学校图书馆前边有个小小的喷泉花园，树下面是木长椅，长椅上是不分季节和时机胡乱腻歪的情侣。单身狗易烊千玺目不斜视地路过，心里叹气世风日下，这哥们怎么光天化日的就躺到人家妹子大腿上去了。行吧你们开心就好，我什么也没看见。
走过了虐狗重灾区易烊千玺立刻就后悔了，他腿脚利索惯了，完全忘记从这条路走得经过一上一下两段阶梯，而且阶梯数还不少。他想了想，回头绕路比单脚跳台阶还更麻烦，只好认命地扶着扶手一节一节开始走平时四五步就跨完了的台阶。
信念坚定如易烊千玺都忍不住有些动摇了，难道今天真的注定了没有一件好事儿？怎么感觉腿比刚刚更疼了呢？是不是还是该贴个创可贴什么的比较好，但是不想多走路去买了……水逆水逆，还能逆到哪儿去啊，总不能突然一个雷下来劈到我头上吧……
他慢吞吞终于把上来的台阶爬完了，靠着护栏想到还得下台阶只觉得天昏地暗，喘了口气准备继续走时忽然听见啪嗒一声。
易烊千玺愣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声落在他头顶，啪嗒。
他低头去看，白色大理石的地面出现了几个深色的小圆点，稀稀疏疏的，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在不断增加。
他又抬头，天际不知何时聚起了许多黑沉的雨云，他这一眼正好目睹闪电划过，随即是低沉的雷鸣隆隆响起。
……易烊千玺惊叹了，原来刚刚觉得天昏地暗不是个比喻啊。
他掂量了一下背包轻飘飘的重量。
怎么办，没带伞。
等会儿该不会真被劈……算了不能再往下想了。
都没时间感慨世事无常，雨越下越大，顷刻间就有倾盆的趋势，易烊千玺也顾不上伤口疼不疼，拔腿就往前冲。先把雨避了再说。
没跑两步，他身体一轻，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易烊千玺认真回想了一下。
哦，这不就是早上从床上摔下来的感觉吗。
……
其实吧，倒霉了这么半天，现在一脚踩空台阶好像也挺自然的。
周围一切好像都变成了慢动作，半小时前老师说过的话闪过他脑海。应该小心，不然可能……可能？可能什么？
易烊千玺余光瞄到台阶的高度，当下就是一阵晕眩。
远远似乎传来了女生的惊呼声。
可能，可能……可能会死？
有熟悉的声音在喊他名字。他回头去看，他认出来这声音了他想确认，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在下落，失去身体的控制。
这声音是他的。
可是怎么可能？
“——千玺！！”
噼里啪啦的雨声都消失了，易烊千玺身体倾斜，他的手臂被人拉住，但是太晚了，重力扯着两个人往下坠去。他心脏收紧全身发冷，他要连累他一起摔下去了。但不合时宜出现的那一位好像毫不在意，力道极大地把易烊千玺拉近，温暖的怀抱覆上来，让他一瞬间有些发呆甚至忘了此时此地，直到他们抱在一块儿从台阶磕磕碰碰滚到平地上，易烊千玺腰给王俊凯手臂搂着后脑勺给王俊凯手心紧紧贴着，整个人把王俊凯垫在身下，愣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觉得疼。
王俊凯龇牙咧嘴了一会儿，看向他问：“你没事吧？”
说来奇怪，易烊千玺不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王俊凯，没准儿更近的都有过，但现在王俊凯睁开眼睛看着他，这双眼睛，他喜欢它们笑起来时的样子（其他时候也很喜欢），易烊千玺看见里面闪着光的黑色。那个瞬间就像王俊凯特别喜欢的那个日本动画电影一样，明亮又绚丽的颜色自那双眼里扩散开，刹那间蔓延至整个灰暗的世界。
那颜色也许是从冬天的海和秋天的风那里借来的，易烊千玺忽然想，不然怎么显得那样深而透明。
王俊凯见他半天不说话，皱起眉又喊了一声：“千玺？”
易烊千玺回过神，在人怀里下意识挣了挣又赖着不动了：“你怎么在这？”
“……”王俊凯眼神飘忽了一下，“你先起来。”
易烊千玺又不说话了，猝不及防被王俊凯护了一下消退的冷意重新丝丝缕缕爬回心脏上。他收拾起力气撑起身，然后慢慢站起来，头还是有点发晕。
王俊凯从地上坐起身，揉了揉头发有点郁闷的样子。易烊千玺伸手把他拉起来，发现就他们摔下来这么一会儿雨又变小了，温温柔柔几乎感觉不到，全无刚刚砸他的凶狠气势。
……反复无常。
见王俊凯站稳了他刚想放手，却被反手扣住了手腕。易烊千玺借着帽子的遮掩皱了下眉，向王俊凯投去疑问的目光。
王俊凯拉着他迈开步子：“换个地方说。”
易烊千玺跟不上他的速度被拉得三步一蹦，回头正好看见长椅情侣的女生跑到台阶上指着他们，接着好像在掏手机想拍照。但王俊凯走得实在快，易烊千玺还没看清她手机拿出来没，小小的人影就一拐弯被树挡住了。
他又转头看前面王俊凯的背影。雨丝细细飘进卫衣领子里，还有点舒服。
王俊凯跑得快但不认路，最后还是易烊千玺带着他走进学校一家咖啡店，占领了角落最后两个空位。王俊凯去前台点了杯微糖拿铁过来，坐下后半天没开口说话。
“所以呢？”
王俊凯低头敲手机：“什么所以？”
“……”易烊千玺捧着热拿铁喝了一口，“刚刚没摔到吧？”
“我没事。”王俊凯抬起头，神情很有几分认真严肃，“今天你比较重要。”
易烊千玺差点呛死：“啊？我怎么了？”
“你今天……”王俊凯欲言又止，眼睛瞄了瞄窗户外头下着的雨。
“水逆？”易烊千玺帮他接上，也看了眼外面。雨又下大了，间或有几个披着外套没带伞的可怜人狼狈跑过。
“不止。”王俊凯皱眉又去打字，噼里啪啦一顿输入之后继续说道，“千玺，情况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
“怎么个严重法儿？”
当事人问归问，其实心里多少有点谱。
王俊凯把手机一扣，深吸了口气说：“这么说吧，今天你——不要说我夸张啊——可能是全世界运气最差的人，如果不注意的话没准……”
“没准？”
“没准会死的。”
“……”
易烊千玺看王俊凯一脸凝重，心里好奇要是他知道自己正在想他这样子真好看，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他想了想说：“可以问个问题吗。”
王俊凯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我会死这些。”
“……”王俊凯按着手机在桌面转了转，俯身脑袋凑过来，神神秘秘的，声音也压低了，“你不要告诉别人。”
易烊千玺很感兴趣，也把脑袋凑过去：“保证。”
王俊凯开口前还环顾了下左右，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锦鲤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带来好运的锦鲤。确实是有这种血统的，我就是后裔之一，今天来分好运给你。”
易烊千玺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嗓音里的笑意：“……锦鲤后裔？”
“对。”王俊凯很严肃，“三十四代单传。”
“真的啊？”
“真的。”
易烊千玺笑着瞅他。
王俊凯被他带得也有点想笑：“你别不信啊，今天你要跟我待在一起，不然刚刚那种事儿还会有的。”
“待一起就能避免了？”
“最好是保持肢体接触。”王俊凯伸手握住易烊千玺捧着咖啡杯的手，“像这样。”
他手心挺暖和，易烊千玺乐得享受，牵着王俊凯的手又喝了口拿铁，好掩饰嘴边的弧度。
王俊凯却转头去看窗外：“你看，雨变小了。”
“哇。”易烊千玺装模作样地感叹，眼睛都不眨。
王俊凯把手收回去，刚安静下来的雨声立刻噼里啪啦响起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王俊凯在手机上处理工作，易烊千玺一口一口喝他的热拿铁。
“你喜欢下雨吗？”易烊千玺突然问。
“不怎么。”王俊凯又看了眼手机。看来他真的是临时赶过来的，“干嘛？”
“你不是鱼吗。”
“锦鲤好不好。跟一般的鱼能一样吗？”王俊凯拿手机敲桌子，但语气是绵软的，“我们祖先是游在空中的，最喜欢晴天和小孩子的笑容。”
怪不得。
“日本那种？”
“你知道啊。”王俊凯有点惊喜。
“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还拍过写真。”易烊千玺无聊地用手指在空杯子边缘来回磨蹭，“既然你喜欢晴天，为什么外面还在下雨？”
“按理来说确实不该这样……”王俊凯心虚，“我也不太清楚。”
易烊千玺话锋一转：“不过也好。我挺喜欢下雨天的。”
他嗓音带着点笑。
王俊凯想了想说：“我觉得是这样，以我的能力只能把你的厄运抵消到这个地步，原本可能会来个狂风暴雨打雷闪电什么的。”
易烊千玺点头：“发现了。”
“而且，”王俊凯皱起眉，看了看自己的手，“今天是五月五号。”
“五月五号怎么了？”
“解释起来挺复杂的……反正有点像月圆之夜对于狼人那种感觉吧。”
“力量会比较不稳定吗。”
“对。”
“会不会变成美人鱼啊？”
“……暂时没听说过。”
“哦……”
“你干嘛一副遗憾的样子。”王俊凯警惕地看他。
“你看错了谢谢。”易烊千玺手指这会儿又开始泛冷了，他不动声色看了眼王俊凯放松地搁在桌面上比他肉一点儿的手，说，“哎王俊凯。”
“嗯？”王俊凯在打量外面的天色。
“我们去游乐园玩儿吧。”
“啊？”王俊凯震惊地转过头，“不是，你没看过那个电影吗。”
“哪个，死神来了？”
王俊凯严肃点头。
“看过啊，不是我俩一块儿看的吗。”
王俊凯不敢相信：“那你还去游乐园！”
易烊千玺的眼神又从王俊凯手上轻轻扫过：“这不是有你嘛。”
“千玺，我好像刚刚才说过今天我不是很稳吧……”
“不和你待在一起就会死，这也是你说的。”易烊千玺面不改色开始耍赖，“反过来说，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就不会死。对吧。”
“……？？”王俊凯脸上写着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而且今天工作日又下雨，人肯定很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易烊千玺游说着，自己都有些来劲，“你工作推都推了，我下午两节水课可以逃。怎么样？”
王俊凯估计本来打算揪着他在宿舍待一天，但易烊千玺说出口的话必然有七分把握，锦鲤先生明显被说动了，还要出于责任心做微弱的挣扎：“你去年去过游乐园了吧？还没玩够？”
“没玩够。”易烊千玺盯着他大哥的眼睛，给他补上最后一推，“一起去吧。”
一阵沉默过后。
易烊千玺笑吟吟牵住了王俊凯一脸认命伸出来的手。
游乐园人确实不多，连找停车位都异常顺利。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好像出来春游的小学生手牵着手去买门票，小的那个另只手里还捏着根老冰棍在咔嚓咔嚓咬。也许是锦鲤气场的作用，他俩只戴了帽子一路上都没被认出来。回宿舍拿学生证时易烊千玺顺带找着了掉在椅子底下的校园卡和交通卡，王俊凯则俯身去卷他裤腿。就捡张卡的工夫，那几道自从锦鲤出现就不太疼快被他忘记的伤口经过王俊凯一通鼓捣莫名其妙就结了痂。易烊千玺无言以对，心里疑惑他怎么知道自个儿这儿受了伤的。
烫伤那一块儿自然也受到了检查，王俊凯皱着眉看了看说只能让它好得快一点，语气还有几分愧疚的意思。易烊千玺默不吭声瞅着那双温暖的有魔力的手，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愧疚。
冰棍是王俊凯给他买的，买门票时他掏钱的姿态也无比自然，易烊千玺后知后觉，还没把嘴里甜甜的冰块咽下去一张纸质票就递了过来。他咬着木棍正准备腾出手来接，王俊凯看过来一眼又把票收了回去，说：“我替你拿着吧。”
易烊千玺岂有不偷懒之理，手重新缩回袖子里，只露出捏冰棍的两根手指。
他们牵着的手躲在王俊凯外套口袋里，易烊千玺抢先扣住他五指，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表示这样不容易松开，王俊凯也没戳破，就这么一直松松散散指节勾指节地牵着。反正没人看见嘛。
他俩走进门，王俊凯拿着小册子研究地图和文字介绍，嘴上问他：“去哪？”
易烊千玺在人家口袋里晃荡手：“去鬼屋吧。”
“去哪个啊，我看有好几个。”
“哪个最近去哪个。”易烊千玺啃完了冰棍，东张西望寻找垃圾桶。
“垃圾桶在那呢，要不要我送你副眼镜啊。”
“好看就要。”易烊千玺老实被牵着走，到了地方丢掉包装袋和木棍，甩两下袖子把手缩起来，“但我也不近视啊，送那玩意儿也就是个摆设。折现吧。”
王俊凯无语地瞥他一眼：“得寸进尺。”
“过奖过奖。”
易烊千玺抓紧偷来的休假时间可着劲儿享受，脸上一直浅浅挂着笑，溜达着看见道路边树上结了很青涩的果子，就拽着王俊凯跑过去要取景拍照。
他们扣在一起的手指给这一拽就暴露在了外面，王俊凯张口想说点什么，看着易烊千玺举着手机认真找角度的侧脸，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出太阳了。”
“嗯？”王俊凯没听清。
易烊千玺沉迷拍照懒得重复，把手机递过来让他看。
王俊凯一看：“你怎么不加点滤镜？那样更好看。”
“去，”易烊千玺立刻收回手机，“浮夸！”
王俊凯也不以为意，跟着他仰头看从乌云后面露出一点光的太阳和闪闪发亮的树叶，小小声哼起了歌。他这半年来唱粤语歌的频率尤其增加，发音落在易烊千玺一知半解的耳朵里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易烊千玺听着耳熟但不会唱，只是嘴角悄悄又弯了一点。
照片很快拍完了，易烊千玺心满意足假装没发现他俩手露在外面，若无其事问：“往哪儿走？”
“直走就行了。”
虽然有天气和工作日加成，游乐园里人还是不少，这一趟得等个二十来分钟。王俊凯正提高警惕以便事态不妙直接跑路，易烊千玺在旁边倒是轻松自在，戳他一下说：“哎，这鬼屋主题不是你演过的戏嘛。”
“严格来说不算。”王俊凯纠正道，“只能说原作都是同一个世界观下的故事吧。”
“给我介绍下？反正等着也是等着。”
“你没看过吗？挺有名啊。”
“没，讲讲嘛。”
“嗯……我想想怎么说啊。”王俊凯拧起眉毛开始组织语言。
易烊千玺眼睛看着前面嗯嗯哦哦地应和，表情有点放空，指尖在王俊凯虎口那处一点一点，偶尔动作停住就是哪里没跟上了，要开口追问问题。
有话可聊时间就过得快，他们俩牵着手走进隐约的尖叫声里还挺应景，一条路弯弯绕绕但是不长，十分钟不到就走完了。两个人出来基本和进去时一个表情动作，除了牵在一块儿的手不知怎么塞进了易烊千玺卫衣口袋里。
“感觉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啊。”易烊千玺评论道。
王俊凯点头：“我也觉得。”
“但是一堆虫子涌出来那儿，挺有意思的。”
“……”王俊凯无言地看他一下。
“干嘛？”易烊千玺带上点笑意，心想你被虫子吓得半死那样子确实很有意思啊。
“……没事。接下来呢，去哪？”
“过山车。”
王俊凯掏出小册子研究：“过山车……在另一头，要不要去个近点儿的。”
“有什么？”
“呃，碰碰杯，摩天轮，海盗船，旋转木马……”
“过山车。”
“好吧。”王俊凯找了个方向迈开步，“这边走。”
易烊千玺开启无脑跟随模式，走了几步开口问：“你第一次坐过山车来着？”
“没，很小的时候坐过一次。”
“好玩儿吗？”
“不记得了……就记得在餐厅里歇了一下午。”
“这么严重啊？那你是不是在下面待着比较好。”
“那是小时候，现在没那么会晕了。”
“确定？”易烊千玺捏一下他手，偏过头来观察王俊凯表情，“今天还靠你呢。”
“确定，”王俊凯说，“也不看看我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还怕这一个过山车吗。何况今天估计也不会有更吓人的事儿了……”
“啊？”
“没没没。”
易烊千玺毫无追究的意思，转头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哎你看，那边有卖气球的。”
王俊凯依言去看，有工作人员牵着一大束气球站在广场角落，外面一层透明套着里面七彩的颜色飘在半空，把仍然显得灰暗的天色都衬亮了几分。
他感慨：“好漂亮。”
“给你买一个？”易烊千玺提议。
“怎么忽然就给我买了……你带钱了吗。”
易烊千玺抬手晃了晃手机：“要不要？”
“等会吧，难道拿个气球坐过山车吗。”
易烊千玺想了想：“那一会儿回来买。”
“还特地回来？”
“对啊，”易烊千玺露出小梨涡，“你不想坐旋转木马吗？”
“……”
“可热门了，好多人排队呢。”
“因为有棚不用淋雨吧？”王俊凯也看见长长的队伍了，“过山车还在前面点，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易烊千玺又去盯着卖棉花糖的摊子看，“我现在可是行走的死神，松一下手让闪电把他们吓跑就行了。”
王俊凯五指紧了紧：“……话不要随便说。”
易烊千玺瞥他一下，表情意思大概是“这人又开始了”。
但王俊凯不放心，皱起了眉说：“你得答应我，不能松手。”
“还要我怎么答应？”易烊千玺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举到王俊凯眼前，“这不还是牵着吗。”
“……”王俊凯苦大仇深看着他俩缠在一块儿的手指，想了半天说，“拉钩。”
易烊千玺愣了：“啊？”
90后对00后的迟钝很有意见，主动松开手给他做示范，“就是这样，”他勾住易烊千玺小指，边轻轻晃着手，边放慢了语调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易烊千玺傻傻看着王俊凯强行把两人大拇指用力摁了一下，抬头跟他确认“懂了没？”，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似的。
不是，王俊凯你才不知道什么叫拉钩呢，当我傻子吗。
搞完这一番仪式王俊凯好像还真满足了，重新又迈开步子走起来。易烊千玺垂下眼装作不经意，用余光去看他们没再松开的小指，心里想着事儿就没心思开口瞎跟人抬杠，路也走得慢吞吞。倒是王俊凯那一双长腿摆设一样，对他磨蹭的速度异常迁就。
过山车那儿没什么人，走过排队区的工夫正好赶上趟儿，易烊千玺跃跃欲试就要拔腿奔向肖想已久的刺激项目，被王俊凯一把拉住。
“没有两个人的座位了吗？”他听见他问工作人员。
“两位吗？”工作人员小姐说，“我们还剩最后两个单的座位哦，一前一后。您介意吗？”
“我们等下一趟吧。”王俊凯说。
小指和小指还勾着，易烊千玺乖乖回到王俊凯身边站定。
工作人员小姐打量他们一眼，似乎有话想说。
易烊千玺把手往身侧藏了藏，对她比了个“嘘”的动作。扎着马尾的姑娘应该是接收到了他的意思，顿了顿笑着说：“好的，请你们稍等哦。”
等的时间不长，轮到他们时还是第一排的位置，易烊千玺盘算盘算觉得还是赚了，压着兴奋把安全压杠扣过头顶。后面似乎来了一个大家庭，小孩子嘁嘁喳喳的喧闹声里王俊凯的手指不声不响又过来挨个儿扣进他指间，还渗着一点点发凉的汗。
易烊千玺有点想笑，握了握他手，凑近过去在王俊凯耳边小声说：“没事儿，我陪着你呢。”
“那真是谢谢你啊……”
王俊凯话说到一半被装置开动的铃声打断，他全身一僵，手指把易烊千玺攥得皱眉。
王俊凯毫无自觉紧张得很：“我靠我靠我靠动了它动了！”
易烊千玺深呼吸：“哥你不是坐过吗？”
“坐过又怎样，我……”
装置爬到最高处，随着一个急促的下落和身后成片的尖叫，王俊凯的抗议蓦然消音了。易烊千玺在天旋地转中竟然还硬是挤出力气转头看了他一眼，锦鲤先生也没像他想象的那样惊慌失措，而是绷着个脸面无表情，典型十九岁王俊凯式的掩饰情绪方式。
没几分钟一趟下来，易烊千玺除了头有点晕脸给风刮得有点疼之外还算神清气爽，眼睛亮晶晶充满期待地看着魂游天外的另一位说：“我们再去坐一次吧？”
十八岁易烊千玺式的请求，不太典型，但贵在无往而不胜。
至少王俊凯败了。
“…………好吧……”
这回是易烊千玺拉着他跑了，较起真来他俩速度其实有质的差距，只是易烊千玺脚下留情没认真跑，跟调情私奔似的还有几分浪漫。
第二趟坐下来王俊凯脸都发白，步伐虚浮地走了几米，摇摇晃晃在路边蹲了下去。易烊千玺俯下身去看他脸色，想了想还是一块儿蹲下了，下巴搁手臂上从微微的仰角瞅了王俊凯一会儿。他听见路过的人发出轻笑声。呃，两个大男生面对面脑袋凑一起蹲着的画面估计……是挺好笑的。
他们离得太近了些，近到易烊千玺能感觉到王俊凯垂着睫毛除了因为过山车后遗症还或多或少为了刻意回避和他对视，近到他能确定王俊凯能感到他的呼吸，因为王俊凯的气息——比他快一点儿——正轻轻拂过他嘴唇。
易烊千玺没说什么，既然王俊凯现在不想说话。
但等到王俊凯冷冰冰的手暖和了一点，他还是开口说：“王俊凯。”
“……啊。”
“你这样等下站起来会头很晕。”
“……”
“……”
“……”
易烊千玺猜他心里在想，我X，忘了这茬儿了。
王俊凯抬眼看了他一秒又避开了视线。
“……我饿了。”易烊千玺眨了下眼睛，“我们去吃饭吧？”
王俊凯立刻挣扎着要站起来，又被易烊千玺扯着蹲回去。
“哎哎哎，您悠着点儿，等会儿起太猛厥过去了怎么办。”易烊千玺撑着膝盖半直起身，“慢慢来好吧。”
他让王俊凯扶着自己站稳了，听见他大哥问：“没吃早饭？”
易烊千玺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今天是意外没吃。”
王俊凯看他。
易烊千玺东张西望转移话题：“走吧走吧去吃饭吧。”
“这儿餐厅也好几家呢，”王俊凯又要去掏小册子，“我看看介绍……”
易烊千玺拖着他就走：“还挑呢，就最近那家吧，赶紧歇会儿先。”
王俊凯给他拖出去好几米才反应过来，扬起声音道：“你等下，餐厅在另一边！”
易烊千玺坚定的背影顿了一秒，当机立断掉了个头若无其事继续走。
刚刚被易烊千玺按按捏捏揉了半天指节手心，王俊凯这会儿从晕乎乎里缓过来一点，跨了两步走到今天的小倒霉蛋身边，一本正经说：“千玺，我以前说你像索隆是夸你，可不是让你学他的缺点啊。”
易烊千玺没什么表情地瞟他一眼，眼神里冷风飕飕。王俊凯最不怕死，担心人家没听懂还又解释了一遍：“忘了你不看海贼……就是那个，没发现你方向感这么差啊。”
易烊千玺心里翻白眼，不知道以前是哪个人每周在我旁边大呼小叫追更新的？
“我听懂了，不用您再说一遍。”他说。
王俊凯眨眨眼睛。
“是吗？”
他听出这是个设问句就没应，不曾想王俊凯问完了居然自顾自挺开心地笑了起来。易烊千玺斜眼去看，一下被现在很不明显的半边虎牙戳没了半吊子的恼火。
“你笑什么。”
“没什么……”王俊凯应了一句又要笑，易烊千玺莫名其妙等了半天他才继续说，“就是……你听懂了啊。我还挺高兴的。”他举起一只手表示诚意，“不是笑你啊！”
“……”易烊千玺看了一阵他的笑脸，最后撇开脸假装去看路，“……行吧，我就假装这一句也听懂了。”
他在心里小声念了一句，这傻子。
王俊凯哪里知道自己又被吐槽，眼睛很尖地在前方发现了他在地图上见过的招牌，晃了一下手引起易烊千玺注意：“到了到了。”
易烊千玺不怎么热情地抬眼，张口第一句就是：“好丑的装修。”
“哎，”王俊凯无从得知小朋友的内心活动，只是笑盈盈又去晃他手臂，“饭好吃就行了嘛。”
“饭好吃吗？”易烊千玺反问。
王俊凯拉着他走进门：“吃了就知道。”
他们进园本来就晚，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易烊千玺潦草环顾了一下四周，坐着吃饭的人不少，但前面排队买饭的只有两个人。鉴于现在的特殊情况没法分头行动一个点菜一个占座，他也就扫了一眼颇为热闹的就餐区，没有说什么。
王俊凯显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分开行动，一进门就在那儿仰着头看菜单。
“吃什么？”他侧过来一点问。
易烊千玺也抬头去看，立刻被最贵的四人套餐吸引了目光。
他盯着套餐里各式各样的菜品挪不开眼睛，半晌才想起来问同伴一句：“你饿不饿？”
“还好。我吃了过来的。”
可是都下午了啊。易烊千玺代表青春期男生的胃口发出质疑：“真的？”
王俊凯有点迟疑：“……真的。”
易烊千玺终于把视线撤回来，看了看身边人帅气逼人的侧脸。
王俊凯眼神在虚空乱飘。
易烊千玺微微弯了下嘴角：“你不用担心，一时半会儿不坐这么刺激的项目了。”
“……”王俊凯报以几秒尴尬的沉默，“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
易烊千玺哦了一声：“那你看着我吃吧。”
前面的人正好取了餐离开，他往前两步对着服务员说：“一份套餐三，一份……你要什么？”
“一样。”王俊凯说。
“两份套餐三。”
易烊千玺反应和动作都快点儿，先付了这餐的钱，完了还给王俊凯抛去一个得意的笑。
王俊凯假装没看见，牵着他去端餐盘。
“你拿。”
易烊千玺说得理所当然，一脸悠闲地松开了手，手心转而搁到王俊凯后颈那儿。学校里走回宿舍的那一趟王俊凯怕牵手太显眼，手就是放他这儿这么对付过来的。易烊千玺全身上下凡是块肉都怕痒得紧，连吹头发都要小心伺候着，但大概因为和王俊凯太熟悉，那只手冷不丁贴上来时候他除了心率和血液中肾上腺素含量在接下来五分钟内居高不下，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王俊凯一手端一个盘子起来，看着又有点当初开餐厅的气势。易烊千玺终于有给他带路的机会，手掌就像心灵感应的连接器感觉着王俊凯很顺从地跟着他走。他早瞄准好了两个相邻的空位，四周也没看见可能来抢位置的人，于是一路不紧不慢晃了过去，等王俊凯放下盘子手又空出来了才安心坐下来。
王俊凯应该确实不太饿，被牵住了右手也没抗议，顺手拿走了易烊千玺猛吸了一口的可乐，把里面的冰块搅得哗啦哗啦响。易烊千玺闻到食物香才觉得饿得有些狠了，懒得多想两份一样的套餐王俊凯干嘛拿他的可乐喝，闷头开吃，咽了两口下去了忽然说：“你骗人。”
王俊凯一愣：“我怎么了？”
易烊千玺嗓音含含糊糊：“……饭不好吃。”
王俊凯咬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喝可乐，一听他这话就笑了：“没吃出虫子算走运了。加油，自己买的饭跪着也要吃完。”
易烊千玺差点没忘了他还有特别特别倒霉（ps可能会死）这个设定，当下闭上了嘴，哪怕对味道不太满意也只能继续这么凑合着把肚子填饱了算了。
“要是吃到虫子我就强吻你……”他小声抱怨。
王俊凯用左手挖了一勺子饭：“什么？”
易烊千玺低头吃饭：“没什么。我要喝可乐。”
王俊凯把饮料推回来，吸管被他用虎牙咬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易烊千玺含着吸管吸了半天吸不上来，撇了下嘴角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只能耐着性子拿牙齿再把扁掉的吸管形状纠正回来。
吃饭的时候自然开始聊天。易烊千玺问工作王俊凯问学业，问题在半空撞到一起又各退一步陷入沉默。易烊千玺年初杀青了一部戏，这几个月稳步保持着平日上课周末工作的大学生活，王俊凯比他工作排得更紧，学校倒是不经常去。
最后还是王俊凯开口讲拍戏的事儿。他俩本来就不是不能聊，话题开了头就能无边无际一直延伸下去，让原本准备速战速决的吃饭时间拖到了十几分钟还没结束。
“对了前辈。”
易烊千玺咽下最后一口饭，转头看着王俊凯，眼睛闪着一点期待的光。
王俊凯又在祸害自己那杯可乐的吸管：“你说。”
“帮我改改作业吧？”易烊千玺说。
王俊凯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啊？”
“就是……”易烊千玺把之前忘了扔到王俊凯车上的背包卸下来，单手在里面翻找，“别怕，肯定难不倒你的！”
王俊凯一看到他拿出来那一沓纸心里就有数了：“你们学校让写的剧本？”
“嗯。”易烊千玺也不说别的，“看看？不是很长。”
“行。”王俊凯搁下勺子，饭剩了一半在那儿没吃，伸手接过他的剧本。
他看剧本的时候易烊千玺就用筷子夹他盘里的肉，在翻页时往纸面上瞟一眼。
剧本确实短，王俊凯看完了又翻到开头重新看了一遍，正好在易烊千玺细嚼慢咽把他肉全吃完那会儿把纸放下了。
他开口道：“老师是不是说你偏题了？”
易烊千玺眨巴眼睛：“你怎么知道。”
但他并不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紧接着又问：“你也觉得？”
“我？我的意见肯定没他们专业就是了……我是不觉得到偏题这个地步，就是可能从老师角度来讲的话，你这个故事有点站不住脚。”王俊凯神情不像谈工作时那般严肃，但几年下来自然有种洗练的气质，表情放松着侃侃而谈的样子实在迷人得很，“改编版美女与野兽，对吧？”
他用剥落了感情清澈的眼神看过来。
易烊千玺点头：“嗯。”
下一刻那双桃花眼又因为笑意漾起波光：“你是哪个？野兽？”
易烊千玺呆了一秒：“……你怎么知道。”
“开玩笑的，剧本都没改完，应该选角也没最终确定吧。”王俊凯翻了翻剧本，“通篇都是以野兽视角展开的嘛，不说剧情设计如何，这个角色的性格就很有你的风格，一看就是你写的。”
我的什么风格？易烊千玺在心里疑惑。
很多人说他有自个儿的风格很特别，易烊千玺自己倒没什么感觉，他做的大部分事在他看来都很自然，并没特意在追求特别。但这话由王俊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易烊千玺有点在意，好奇王俊凯眼中他的风格是什么？和其他人口中的是一个玩意儿吗？他又是从哪里辨别出来的？
但他没有问出口。他感觉王俊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王俊凯继续说：“这剧本是布置的作业吧？篇幅本来就有限制，你的内容大半都在讲野兽怎么爱上美女的，整体侧重点就到谈恋爱上面去了嘛，反而没怎么走剧情。你写得再细腻，没有剧情的故事主题肯定拔不了多高，至少我的意见啊，是没有原始版本高了。不给出一个确切的、有高度的主题，就很难讲老师——或者说白了，观众会不会喜欢。”
易烊千玺皱起眉毛，张口想反驳。但王俊凯捏了下他手心，安抚地稍微笑了笑：“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易烊千玺像被捏住了命门，听话地安静了。
他其实不是喜欢打断别人的性子，只是什么话从王俊凯口中说出来就有些不一样，痒痒的，刺人的，暖暖的，若有似无的，像蝴蝶经过抖落鳞粉候鸟迁徙留下羽毛。易烊千玺在他面前是肆无忌惮，可是偶尔会忽然变得胆怯。
易烊千玺会向往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觉得没有意义也是一种特殊的意义。但到了王俊凯这一切就仿佛不是那么回事儿。有那一两个秘密他放在心里挺长时间，从朦朦胧胧到纤毫毕现，好像只缺一个时机说出口。
但是要什么时候说出口。
“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王俊凯说，“就是你要考虑到你的观众，这个我觉得是比老师的看法更重要的。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易烊千玺心里一紧又随即一松，但锦鲤先生视线落在纸上，并没有察觉，“但大多数人可能未必懂你想表达的东西，也不感兴趣。”
易烊千玺有点儿不服气：“但你不觉得奇怪？不觉得野兽喜欢上贝儿太突然了吗？如果是我，我没法理解因为一个人长得很漂亮就喜欢她到那个地步。何况野兽本来是王子，又不是真的一直待在深山老林里没见过世面的，怎么说爱上就爱上了。这合理吗。”
“漂亮是一方面，”王俊凯语气不急不缓的，和他跟其他人辩论时的咄咄逼人又有些不一样，“更重要的是贝儿的性格，冰雪聪明，温柔善良，还有自我牺牲的精神。”
易烊千玺皱起眉说：“我都没跟她相处过，怎么知道那些？”
“谁不知道人家是女主角。”王俊凯笑了，“观众才不在乎你是怎么爱上她的。”
易烊千玺没有笑，而是盯着王俊凯看。他虹膜色浅，迎着光时就显出剔透的质感，偏偏眼神像深海不透光，明和暗无声相撞，糅杂成一种令人心惊的美。
他低声说：“可是我在乎。”
王俊凯显然愣了一下，半晌又低头去看剧本。
“如果喜欢，那就坚持吧。”他最后说，“我站你这边。”
“先说服自己，再考虑别人的意见。”他看进易烊千玺眼里，说到后来又轻轻笑了笑，“对吧？”
易烊千玺舍不得挪开视线。
有谁能比他更知道王俊凯温柔，知道他认真可靠，他笑容里奇异的安抚力，他像一切积极向上的代名词，像一株年轻蓬勃的黄角树——如果他要用王俊凯会喜欢的比喻的话；有谁能比他知道他的单纯和浪漫，几年前的某个深夜他们两个在无人的街头与昏黄路灯和彼此作伴，王俊凯忽然停下来眺望远方，他问他怎么了，他会有点笨拙地形容，说漆黑夜空和寥落的星光很美，易烊千玺也抬头去望，问要不要给他拍张照，他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不要。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王俊凯的好是暖的也是冷的，像阳光让他贪心，像流水让他清醒。
像空气，易烊千玺远离他的每一步都是一场慢性窒息。
他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回应。
“……嗯。”
他们去坐摩天轮。大明星这次没有特权，只能和别人挤在一个座舱里。幸好是四个阿姨带两个小娃娃跟他们一块儿，兴奋的小朋友吸引了其他人绝大部分注意力，王俊凯坐在靠外侧，把拿着榴莲味冰淇淋的易烊千玺挤进安全的角落里。
别人家的小孩儿确实是一种挺有趣的生物，能把见过不少世面的两位大哥哥都逗得笑出声。王俊凯调戏小朋友的时候易烊千玺就转开脸去看底下的风景，等摩天轮快转到顶时旁边三言两语聊天的动静才终于消停了，他感觉到王俊凯凑近了一点儿，也在往下瞧。
他出声道：“王俊凯。”
“嗯？”
王俊凯看得还挺入神，声音有些飘忽。
“我在想，”易烊千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为什么我今天会这么倒霉？”
王俊凯在他颈侧一下安静了，他没有回头，继续说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王俊凯没说话。
冰淇淋快要见底，易烊千玺转头看他，王俊凯垂着视线。
“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啊？”榴莲味儿冰凉的气息从他嘴里呼出来，在王俊凯唇边变得温热，“……随便说说。”
摩天轮转到了顶，他们在整个游乐园的最高处，身边是平凡又珍贵的笑语欢声和很重要的一个人。易烊千玺看着王俊凯，好像对外面的景色和问题的答案都不关心。王俊凯不知道在看哪里，握着他的手似乎无意识地攥紧了一点，又慢慢松开力气。
易烊千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他的梨涡一闪王俊凯的睫毛便也跟着眨一下，摩天轮不会停留，太阳还在阴云后高悬但他们往下降落，易烊千玺说：“你快看，天上有超人哎。”
他趁王俊凯错愕地抬起头来时把只剩巧克力味儿脆筒的冰淇淋塞进他嘴里，王俊凯想说话他就再往里塞一点儿，直到锦鲤先生认命地开始咯吱咯吱啃脆筒，然后在尝到榴莲味道时皱起了眉。
易烊千玺嫌他不识货，把冰淇淋拿回来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嘶着冷气去看还有多久到地上。
王俊凯在他旁边闷闷说：“……哪有超人。”
“有啊。”易烊千玺往拿冰淇淋的手心里呼了一口气，“可帅了。”
王俊凯视线的重量落在他侧脸上，但这次易烊千玺没再回头了。摩天轮转得说慢也慢说快也快，王俊凯那么盯了他没多久，易烊千玺就站起身说：“到了，走吧。”
外面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他们走出座舱，王俊凯在想事情，易烊千玺牵着他走在前面一点。他很敏锐，或许太敏锐了，正好赶在王俊凯开口的前一秒转过头，微微笑着说：“我们去买气球，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了吗？王俊凯在心里默默想，但他一看见易烊千玺的眼神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那些他原本想讲的话也飘飘摇摇，重又沉底。
卖气球的人又换了广场另一个角落站着，易烊千玺出手十分阔绰，一下所有颜色都凑齐了，把满满当当一束彩色气球送到王俊凯手上。阳光又露出来了一点，彩虹的颜色淡淡映到王俊凯脸上，而他稍微仰起头去看半空中挤挤挨挨的气球。易烊千玺稍微仰着视线打量这场景，觉得很满意。
“走，”他说，“去坐旋转木马。”
走到了旋转木马跟前，王俊凯用一种才反应过来的语气说：“可是坐这个没法牵手。”
“对啊。”还剩最后一个位置，易烊千玺勾着笑，手一松把毫无防备的锦鲤先生往前推了几步，“所以你一个人坐。”
他把空下来的左手揣进卫衣口袋里，右手掏出手机点开相机界面，不等屏幕里还在犯傻的大帅哥开演什么“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戏码，抢先断后路道：“上去吧，都等你呢。”
然后挪开手机朝王俊凯本人笑了笑：“我也在等你，快去快回。”
栏杆被扣上了，王俊凯接着愣了一秒，转身就往那最后一个空位冲。易烊千玺笑着朝他拉着气球五颜六色的背影挥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携着阴冷的气息吹在人脸上。易烊千玺眯起眼睛，让摄像头对准灰暗中唯一的亮色。音乐声和闪烁的彩光之中年轻的王子身骑白马，手里一捧糖果色的梦境，五官精致又迷人，表情却紧绷着，总想扭头来看他的方向。
易烊千玺才不管他，自顾自地找角度咔嚓咔嚓拍。旋转木马就转那几分钟，随着雷雨云愈发密集木马的灯光就显得愈发亮，每张照片都是不一样的效果，他心知成品出来肯定特别好看，在那儿走来走去拍得起劲，连雨滴砸在帽子上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木马旋转到第二圈半时第一声雷响起，随即就是一阵狂风卷着雨水刮过。易烊千玺在冷风里打了个颤，听见王俊凯喊他：“千玺！”
他一句“没事儿”还未出口，身后忽然有女声惊慌的尖叫，易烊千玺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猛地朝他脸上扇过来，他躲闪不及，只能举手潦草地一挡，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千玺！！”
王俊凯的声音在两个字的时间内由远及近。易烊千玺等了一会儿感觉似乎还没死，谨慎地睁开眼，眼前地上掉着一把被风吹翻的伞，伞骨好像断了，直挺挺支棱着，锋利的边缘黯淡地泛着光。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脸颊上有点儿疼，皱着眉摸了一下，给他摸下来一抹被雨水稀释了的红色。
锐器划破皮肤的痛感像耳鸣逐渐强烈起来，针一样戳在他脸上。面前是撑伞的女孩子在道歉，身后是工作人员着急地喊这位客人不要翻围栏，四面八方是汹涌的雨声，易烊千玺有点恍神，但顺从本能反应回过头去，然后全世界在王俊凯的脸进入他视野的瞬间变成静音模式。
从马背上翻身赶来的王子撑着栏杆身体腾空，皱着眉头面沉如水，短发和衣摆在风中扬起，棒球帽飞到半空。云和雨，惊叫和视线，彩色气球和旋转木马，其他一切都静止了，今天专属易烊千玺的救星还未落地但已经伸出手要带他逃离险境，易烊千玺在凝固的时间里抓住他，他惦记了半天买来的气球飘飘荡荡全飞走了，一缕光透过那层脆弱的颜色照在王俊凯头发上，他冲开虚幻的彩虹在易烊千玺面前降落，紧紧握住他沾了血的手心，力气很大，易烊千玺没有防备，被他拽得差点摔倒。
王俊凯把外套的兜帽往头上一盖，拉着他就跑。
易烊千玺知道被认出来了（应该说到现在才被认出来真是沾了锦鲤的光了），把手机塞进裤口袋便不吭声地跟着他撒腿飞跑。每跑几步雨就小一点，直到彻底停歇。王俊凯的兜帽又掉下来，易烊千玺的背包歪到了一边，但他们没管，迎着一路惊异的目光跑出了游乐园。
两个人胡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喘气。刚才跑得太快，风好像把掩饰心事的外壳都刮得剥落了一点，易烊千玺自知理亏，一边想着“完了”，一边不由自主急切地开口：“我不想回去。”
王俊凯过了一会儿才喘匀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去看四周，说：“不回去去哪儿？”
他听起来没有责怪的意思。王俊凯帽子丢了，头发有点乱，易烊千玺克制住不要更用力去握他的手。他偷来的半天好运气好像快到头了，半秒钟之内易烊千玺把思绪理清，他不要回学校不要回宿舍，不要假期不要好运，他要——
“你再多陪我一会儿。”他不管不顾地说。
易烊千玺说出口的话总有起码七分的把握，但在王俊凯这儿他仍像个走投无路的赌徒，要狠下十二分的心说出更露骨一分的话，去赌剩下不确定的那三分。
王俊凯只是问：“都淋了两次雨了，不怕感冒啊？”
用他惯用的那种，亲昵的，温柔的语气。
他一这样说话易烊千玺的心脏就发软，就往下沉。但他不肯乖乖就范，而是说：“你车里不是有空调？”
他盯着王俊凯，后者眨了一下眼睛，最终还是没有躲开视线。
王俊凯沉默了有好一阵。
“……想去哪？”他最后说。
等到了地方天际已经是一半夜色一半暮色，整片瑰丽的紫在西边地平线上撕裂开，又在目之所及尽头变成薄而明亮的金。但那一点光也将在十几分钟之内消失殆尽，彻底沉入夜晚的湖中。这个小公园易烊千玺其实很久没来过，没想到还清楚地记得路线。王俊凯没问什么，他也只是简单地解释道：“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
整个公园里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下过雨的傍晚让空气闻起来有种泥和草的腥味儿。易烊千玺觉得怀念，一路走得很慢。气温一点点下降，他指尖缩了缩，王俊凯就心领神会地把他俩的手塞进他口袋里。
小小的公园里还有一处小小的水池，易烊千玺记忆中再过不久这里就会是满池荷花的漂亮景色，年幼的他在池边看蜻蜓就能看一个下午（虽然他很少有一个完整空闲的下午）。他们最后走到水边的长椅上坐下，易烊千玺把腿收起来下巴搁膝盖上，王俊凯也不嫌脏，挨着他也坐下了。
易烊千玺问。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王俊凯沉默好久。
虽然有点冷，但易烊千玺也不真的介意等。
“……对不起千玺，我没跟你说实话。”
“但你也没骗我啊。”
王俊凯没理他，自顾自说：“我是几年前才知道自己是这个体质，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说呢，也没见你比别人运气好。”易烊千玺小声说。
“……”王俊凯噎了一下，“其实还是可以的吧！！”
“你说可以就可以吧。继续。”
“也没什么好说的……像你说的，锦鲤说着好听，作用实际上不怎么明显。”王俊凯有点无奈，“就是有一次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从身边的人身上‘抢’运气。”
易烊千玺明知故问：“谁啊？”
“……”
“行你先说。”
“我就在努力控制不要抢啊。”
“然后呢？”
“然后……应该是失败了吧……”
“好端端的，你干嘛去抢人家的运气。”
“我发誓我也不想这样。”王俊凯听起来很挫败，“我以为已经没事了，结果到最后触底反弹，那么久的努力全白费了……”
“所以？”
“所以就……”王俊凯用自暴自弃的语气说，“你今天的不幸都是因为我。”
“哦……”易烊千玺说，“原来如此哦。”
王俊凯终于舍得转过来看他一眼：“你这什么反应啊？”
易烊千玺微笑着说：“高兴的反应啊。”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懂什么？易烊千玺在心里想。
他不接话，王俊凯就只好又转回去郁闷地和空气互瞪。
静谧中易烊千玺看见远处一颗微弱的星孤零零闪烁着，仿佛一眨眼的动静都能让它在昼夜交接处熄灭。他瞧着瞧着，有一点想知道王俊凯是不是也看见它了。他是不是也会觉得在意。
夜在来临，也在消逝。
很轻很轻地，飞虫和水鸟在低语。
易烊千玺也低语，用说悄悄话的音量。
“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坏运气什么时候会结束啊？”
“……我也不知道。”王俊凯回答，语气像在思索，也像在迟疑。
易烊千玺有点想笑。
“零点？明天？下周？下个月？明年？”他慢慢数着，“……一辈子？”
“我不知道。”王俊凯说。
“骗人。”易烊千玺握着他冰凉的手，“你明明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易烊千玺笑了笑，“那能不能用我的一个秘密换你的？”
王俊凯不说话。
“我今天很倒霉吧？”
“……”
“没准就死了吧？”
“……”
王俊凯手紧了紧。
“早上一醒就从床上摔下来，被自行车撞，被泼了一身热粥，校园卡和宿舍钥匙全忘带，写了半天的作业被老师退货，一个人走在路上就天打雷劈，还差点被雨伞划瞎眼睛……”他摸了一下脸上已经感觉不出端倪的划痕处，“所以说，今天的我怎么看都很不幸，对吧。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王俊凯打断他：“话不要乱说。”
“你听我说完。”
易烊千玺望着那湾未到盛夏略显寂寥的池水，唇边弯着微微的弧度。如果这时候王俊凯转过来，就会看见性子挺犟的小朋友难得一见露出了一点脆弱的样子。易烊千玺经常在看远方，但鲜少将自己完全委身其中。他可以展示柔软，但对那条界限守得比谁都严。
现在他就在放任。
“可是我不觉得。”他说，“我不觉得不幸，我觉得自个儿挺幸运的。……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他稍微偏过头，夜色薄雾般模糊了王俊凯的表情，只隐约看得见嘴唇紧绷的线条。
“王俊凯，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俊凯又沉默。易烊千玺在心里优哉游哉想，要是这人再敢说不知道就把他推进水里。
“千玺，”王俊凯开口了，“你其实不用……”
“唉！”
易烊千玺用一声特别做作的叹息堵住了王俊凯的话头。一声还不够，他接着又唉声叹气了好几下，一声比一声痛心疾首。
算了，他想，我跟他绕什么圈子呢。
“唉，王俊凯，”易烊千玺摇着脑袋煞有其事，“我以为你比这更聪明点儿呢。”
他用那把好听的嗓子敲碎寂静，单枪匹马要攻陷一座城池。
“听不出来我刚刚在告白吗？”
王俊凯果然睁大眼睛转了过来，半晌蹦出一句：“……啊？”
“唉！”易烊千玺又叹气，他感觉在半分钟之内把一年份的气都叹完了，“你到底觉得哪里对不起我？虽然我快死了是因为你，可是我这会儿活着也是因为你啊。”他斜眼看了看王俊凯的傻样，努力忍笑抓住难得能说教前辈的机会，“如果你觉得你喜欢我这事儿不太好，那现在这件事没关系了。”
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弯起了嘴角：“因为我也喜欢你。”
王俊凯看起来真的很震惊。
易烊千玺抿着得意的笑说：“怎么样，有没有感觉罪恶感减轻了一半。”
王俊凯半天没吭声，易烊千玺凑过去打量他，好奇道：“你是不是脸红了？”
王俊凯把脸撇开不让他继续看笑话，又闷了半天才说：“可是。”
“可是什么？”
“……以后可能还会有像今天一样的时候。”
“这个我也想问，你们锦鲤的能力都这么大起大落的吗？”
“当然不是了，”王俊凯说，“座敷童子你知道吗，日本那个。”
“大概听说过。”
“锦鲤其实和它差不多，”王俊凯停下来想了想，“就是，我们的能力主要是给身边的人带来福运，而不是自己会运气多好。而且这种影响一般比较长远，一时半会感觉不到，不知道的人很难察觉。也不容易引起今天这样的失衡现象。”
“我听说的是它们的能力和本身的情绪状态也有关系哎。”易烊千玺脑子转得飞快，“难道你想说我这一天这么不走运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一时没控制住抢了太多运气？”
“……”王俊凯沉默了几秒，“也可以这么说。”
“你的锦鲤效果在我身上这么立竿见影也是因为这个？”
“……是吧。”
“但为什么是今天？”易烊千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为什么不是去年的五月五日？”
王俊凯这回似乎在认真思考，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
“可能因为，”他不是很确定地开口，“今年你成年了……”
“……”这下连易烊千玺也沉默了。
王俊凯愣了愣，试图补救道：“呃……”
但易烊千玺接着笑了：“哦，我懂了。”
“啊？？等下，你懂了什么？”
“没什么啊。”
易烊千玺从长椅跳到地上，把王俊凯也拉得站起来。
“既然话都说清楚了，”他回头露出半边小梨涡，“那回去吧？”
“说清楚什么了？”王俊凯一头雾水被他拖着走，“不是，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以后再这样怎么办啊，你总不能一直被我绑着……”
易烊千玺丝毫不受影响：“哎王俊凯，你喜欢我多久了啊。”
“……”爱操心的锦鲤先生又噎了一下，“两年多吧……？”
“还没我久。”
“什么？”王俊凯被这四个字包含的信息量震住了。
但不等他追问易烊千玺就又说道：“两年多一次持续一天，这个频率我觉得……还可以接受。”
他说到这顿了顿，笑着瞟了旁边一眼：“你还挺能忍的。”
王俊凯表情很微妙：“……谢谢？”
“我当然不要绑着你了，”易烊千玺继续说，“你对我也从来不是任何束缚。如果还有下次……”
如果因为喜欢你，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马上就要死了。
王俊凯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他听见他屏息等待的动静。易烊千玺右手和王俊凯的十指相扣，窝在被捂得暖暖和和的口袋里。
“我一定飞来找你。”
我肯定不会死的。
就算全世界包括你都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不幸甚至万劫不复，但我一个人就可以否认你们全部。因为即使你为了保护退让躲避我这么长时间连我都要被你骗过，可是我和人群走散的时候，我在半空找不到落脚点的时候，我情绪低落心不在焉的时候，我有一点小病小痛的时候，我摔下楼梯的时候，雨伞刺向我眼睛的时候，我觉得这次真的要死了的时候。
来找我的是你，来接我的是你，来陪我的是你，来救我的也是你。
这是巧合吗？
还是只是暗恋太久产生的错觉。
假如真像你说的，你让我不幸，你为什么今天还要过来。
这不就是饮鸩止渴吗，要不是你喜欢的是我。
王俊凯，你说这是为什么？
易烊千玺又重复：“我一定飞着去找你。所以……”
他难得地犹豫了，他实在不擅长要求别人做些什么。易烊千玺刚刚告白的时候表现得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其实这会儿腿肚子还有些发抖呢。
王俊凯在他旁边忽然叹了口气，说：“那感情好啊，我找你的时间就缩短一半了。”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起床气太重，估计还是我更快点。”
易烊千玺抿着嘴唇半天没想出反驳的话，他的紧张还没落地呢，最后只是简短地小声说：“也是。”
王俊凯握了握他的手：“你真不嫌麻烦啊？”
天边那颗孤独的星追着月亮也躲进了云里，但距离遮不住它们遥远的光，易烊千玺望见晴朗的夜色，觉得明天该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天气。
十有八九是那种小孩子会露出开心笑脸到处撒欢儿的大晴天。
“麻烦啊。”他笑了一下，“但你早五年就该这么提醒我了。”
王俊凯开车送他到校门口，解安全带时在念叨易烊千玺的驾照大半年了也没考出来，易烊千玺敷衍地应和着，抓住空隙问出关键问题：“你不留着过夜吗？”
“过夜我睡哪？”
王俊凯打开车门下来，回头惊觉副驾驶那个也跟在他后面钻下了车，还在驾驶座上留了个脏兮兮的鞋印子。
易烊千玺朝他无辜地微笑：“睡我床上啊。”
“你也不嫌挤。”王俊凯无语地关上车门。
“万一我半夜从床上掉下去了呢？”
“你几岁啊易烊千玺同学？”王俊凯在大门口停下脚步，“放心吧，现在已经没事了。”
易烊千玺表示质疑：“真的？”
王俊凯拍胸脯保证：“真的。”
易烊千玺不依不挠：“凭什么？”
“……”王俊凯觉得自己这个锦鲤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不然你以为今天我凭什么知道你有危险。”
“……真的真的没事了？”
“真的真的没事了。”
王俊凯觉得好怪，怎么表了个白千玺的人设都有点变了。虽然说吧，挺可爱的。要不是他明天有工作小朋友明天有课，就这么把人骗去开房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易烊千玺站在那儿，明显在为多留他一会儿找借口。
“哎王俊凯。”
“嗯？”
“你说我做菜老是做不好，是不是你害的。”
“不，”王俊凯一脸严肃，“我觉得是你自己的问题。”
易烊千玺面无表情盯了他几秒后终于放弃：“我走了。”
“好。”
大学生磨蹭了两步灵光一现，又回过头朝他喊：“记得来看我的舞台剧！”
“不是课堂作业吗，我怎么去看。你让同学录个像吧。”
易烊千玺沉默一阵：“哦……”
王俊凯又想笑又喜欢，对小朋友有些失落的背影说：“什么时候啊？”
易烊千玺一下转过身，眼睛又亮了，给他说了个日期。
王俊凯点头：“好。”
“我真走了。”
王俊凯挥了挥手：“拜拜。”
千玺还是那个高冷的千玺，这次转身就没有再回头。王俊凯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消失在拐角，自己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慢慢走回停车的地方。
他把车钥匙抛向半空，然后接住。路灯在窗玻璃上倒映出一张傻了吧唧的笑脸，王俊凯乐滋滋瞅了玻璃上的傻子一眼，决定随他去。
也没办法嘛，毕竟离他和千玺下次见面，好像比原来想象的要快好多呢。
END
